他長嘆一口氣,回頭看往離開的方向,心底無奈,兩次把人丟了,池非嶼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他得想辦法快點回去,至少得給池非嶼傳去一點消息。
藤蔓拉著謝景辭不斷向下,周圍海水的顏色不斷加深,到最後謝景辭感覺自己像是掉入墨水當中,眼前一片漆黑,唯有藤蔓亮起一點微弱的光芒。
謝景辭蹲下身子,戳了戳藤蔓,他能感覺到越深入藤蔓的情緒就越活躍,似乎是回到舒適區內,身上的細胞都洋溢著喜悅的氣息。
“現在你能說話了嗎?”
藤蔓支稜起上半身,湊到謝景辭臉頰邊,動作輕揉地貼上去。
“你好。”
空靈的聲音在謝景辭腦海內響起,這道聲線與慕海相似,但要更成熟幾分。
和慕海那麼像,又和慕海有著聯系,還存在於深海,藤蔓的身份呼之欲出。
謝景辭捏住得寸進尺往他懷裡鑽的藤蔓,開口道:“你是海落淵?”
藤蔓討好地纏上謝景辭的手指,回答道:“是啊,我找你好久,可算是見到你了。”
“你這不是找,你是綁架。”謝景辭晃著藤蔓,說道:“快把我送回去,跟我在一起的人魚找不到我會擔心的。”
“不行。”藤蔓態度堅決,“我沒法上去,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得先跟我回去。”
謝景辭見說不通,退而求次道:“你總得先告訴我,要我做什麼,萬一我幫不上忙呢。”
藤蔓神神秘秘地說道:“不會的,隻有你能做到。”
談話間,謝景辭眼前升起點點螢火,他下意識抬眸望去,眼底瞬間被螢火照亮。
他震驚地張開嘴,找不出合適的詞來形容眼前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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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藤纏繞疊加,如瀑布一般傾瀉,它已經脫離花的範疇,更像是一座島嶼上開滿鮮花,溫暖的光暈自白花周身散落,似是群星匯聚照亮這一片角落。
謝景辭隨著氣泡緩緩降落,他踩在藤蔓組成的地面上,愣愣地望著眼前的花海。
這時細小的氣泡又冒出來,將整座花島包圍。
帶謝景辭來的那根藤蔓滿意地晃了晃身子,說道:“這樣就沒問題了,你不覺得難受吧?”
謝景辭搖頭,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喃喃著,“原來海落淵長這樣……”
藤蔓身子一扭,像是挺起胸脯,驕傲地說道:“嘿嘿,漂亮吧,我們可是海神種下的。”
謝景辭神色復雜,“既然如此,你們找我有什麼用,我隻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類。”
“不對,你不是人類,也可能算人類。”
謝景辭啊了一聲,一臉懵逼地望向藤蔓。
他都做了二十多年人類了,現在居然有東西說他不是人。
“诶呀,你聽我的就對了,是我帶你來這個世界的。”
“還有我。”
“也有我。”
“我也是。”
“我!”
“……”
耳邊炸響無數聲‘我’,謝景辭被吵得腦仁疼,開口制止,“停停停,別一起說話。”
“你們先閉嘴。”藤蔓似乎頗具威嚴,一開口其他聲音都消失了,它攀上謝景辭的肩膀,與謝景辭平視。
“你是海神的後人,雖然不知道是多少代,但我們能感受到你身上存在海神的血脈。”
藤蔓看出謝景辭的不信,接著補充道:“過了上千年,海神留給我們的能力已經很微弱,若不是你有所回應,我們沒法把你拉過來。”
謝景辭將信將疑,問道:“所以你們找我做什麼?”
藤蔓道:“帶我們上去。”
“上去!”
“我們想到淺海。”
“人魚們都跑了,深海一點都不好玩。”
“就是,深海黑漆漆的,魚長得也好醜。”
“……”
“停!”謝景辭揉了揉嗡嗡的腦袋瓜子,“我幫你們就是了,要我做什麼?”
藤蔓無辜地開口:“不知道。”
謝景辭:“……”
藤蔓晃晃身子,敘述道:“海神種下我們,我們答應祂守在深海,隨後人魚誕生,與我們成了伴生關系,可後來人魚發現淺海,他們更喜歡淺海的環境,逐漸向上遷移,到最後所有人魚都走了,偶爾才會回來看我們一次。”
“沒有人魚的陪伴深海實在無聊,我們嘗試過離開,但所有離開的同伴都失去聯系,我們被困在深海之中。”
“有的海落淵忍受不了死水一般的孤寂,衝入淺海,他們偶有存活下來的,開始繁衍生息,就成了現在人魚口中的慕海。”
“可我們不能去賭那個可能,變為慕海意味著我們失去孕育泉水的能力,雖然人魚把我們丟下,但我們不想看到人魚滅絕。”
說到這,藤蔓的語氣變得失落,“現在的人魚經過一代代繁衍,也變得不同,他們不再能聽見我們的話語,我們想與人魚溝通都做不到。”
第120章
謝景辭聽完,唇瓣嗫嚅不知該說些什麼,被關這麼久,聽著就好慘,可是慘也沒用,這不是他能解決的問題啊。
“所以你們也不知道怎麼才能上去?”
藤蔓語噎,它繞來繞去努力思考,“唔……我們上不去大概是因為與海神的承諾,要不你說一句‘我們可以離開’試試?”
謝景辭對這個方法的可行度表示懷疑,他試探著開口,“你們可以離開深海了。”
此起彼伏的歡呼聲響起,花島周圍又亮起數朵光芒,將這塊區域照得亮如白晝。
謝景辭一回頭,就看見六七八個海落淵扎堆過來,一座座跟大燈泡似的,在深海中無比顯眼。
其中一個海落淵雄赳赳地衝向淺海,其他海落淵在原地等著,期盼的情緒都快把謝景辭掩埋了。
頭一次接受到這麼多聲音,謝景辭腦袋暈乎乎,他甩甩頭,腳下不穩一屁股摔在地上,恰巧將小白花壓扁。
感覺到背後一涼,謝景辭趕忙爬起來,他看著稀碎的小白花和溢出的泉水,心底被完蛋二字刷屏。
他結結巴巴地開口:“它……它是不是死……死了?”
“沒事。”藤蔓不以為意地開口:“花隻是我們意識的載體,我們可以是一朵花,也可以是很多朵花。”
它說著抖了抖身子,數十朵白花長出來,藤蔓將花一卷,做成一捧送到謝景辭跟前,大方地開口,“送你。”
白花搖頭晃腦,裡面盛滿泉水。
謝景辭接過白花,蕩漾的泉水晶瑩剔透,他心底感慨,之前天天在海邊蹲守收集到的也不過寥寥兩瓶,藤蔓這一給,就有當時的一半了。
海落淵們似乎挺好說話,或許在離開的時候,他可以向它們多要點泉水。
謝景辭正思考該如何開口,那邊的海落淵們又嚷嚷起來。
他抬頭望去,看見剛剛衝出去的海落淵灰溜溜地跑回來,它成了接觸不良的燈泡,一閃一閃的。
其他海落淵湊過去,有的光芒亮起,有的光芒黯淡,都在表達自己的關心。
謝景辭揉揉眼睛,感覺好好的海底快成KTV夜場了。
藤蔓慶幸地開口,“還好沒事,看來這個方法行不通。”
謝景辭問道:“有別的辦法嗎?”
“我想不到了。”藤蔓靠近謝景辭,把自己打成一個蝴蝶結,聲音中帶著期盼,“你有想到什麼嗎?”
其他海落淵聽到這話,立即消音,向謝景辭投來期待的情緒。
謝景辭壓力山大,他呃了半天,也沒想到個能用的辦法。
藤蔓有些著急,“你再想想,我們會給你報酬的,你想要什麼都行,想回原來的世界也可以。”
謝景辭愣住,乍一聽到這個幾個字,他居然感覺到陌生。
剛到世界時他確實想過回去,但隨著待得時間越來越久,他漸漸忘淡這個想法,而現在藤蔓告訴他,其實他能夠回去。
謝景辭迷茫了,說不心動肯定是假的,那邊是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有陪他長大的親人,還有與他玩鬧的朋友,有他熟悉的一切。
但……
謝景辭抿唇,眼底閃過糾結之色,幾番猶豫後,他開口道:“報酬的事之後再說,我想到一個辦法可以試試。”
藤蔓激動地追問:“是什麼?”
謝景辭道:“既然口頭上說沒用,那我拉著你們穿過深海與淺海的界限,說不定能成功。”
藤蔓聽完,覺得有戲,它連聲催促,“快點,快點!我們試試。”
它纏上謝景辭的胳膊,想想不放心,又多纏了幾道。
準備就緒後,謝景辭重新回到單獨的氣泡中,被藤蔓推著往淺海挪。
還沒走多遠,他的視野內多出一道亮麗的銀色,緊接著他落入一個強有力的懷抱當中。
“找到你了……”
短短四個字卻帶著一絲顫抖與後怕。
謝景辭回過神,抬起胳膊回抱池非嶼,“抱歉,讓你擔心了。”
“有哪裡受傷嗎?”池非嶼不等謝景辭回答,按著對方的肩膀仔細打量。
謝景辭仍由池非嶼動作,海落淵的餘光照亮池非嶼的臉龐,謝景辭瞳孔緊縮,反握住池非嶼的手,語無倫次地開口,“你都這樣了還顧著我,藥、繃帶……不對,這裡沒有。”
池非嶼的臉色白得嚇人,身上還有數道被尖銳物劃破的傷口,流光溢彩的鱗片此刻黯淡無光,甚至有好幾處破損,鱗片翹起露出裡邊慘白的肉,傷口被泡到毫無血色。
謝景辭恍然想起池非嶼沒法抵達深海,但現在對方出現在他眼前。
一時間謝景辭又氣又心疼,“你肯定能猜到是海落淵抓我走的,我又不會有什麼危險,你著急追過來做什麼。”
謝景辭扒拉出剛收到的泉水,塞到池非嶼手裡,他瞪了對方一眼,說道:“快喝。”
池非嶼乖乖聽話,他瞥向謝景辭的手腕,上面還纏著藤蔓,問道:“現在是什麼情況?”
謝景辭見池非嶼的傷口開始愈合,才有心思回答對方的問題,“我在嘗試帶海落淵去淺海。”
“你知道嗎,我是被它們帶到這個世界的。”謝景辭和池非嶼分享剛剛的經歷,“它們被困在海底,想要回淺海才會拉我來,還說我是海神的後代,雖然我沒覺得自己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池非嶼望著謝景辭清亮的眼眸,他壓下瞳孔中的暗沉,“……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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