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魁的身體搖晃數下,眉心赫然出現了一個血洞。
他臉上詫異的神情還未完全消失,緊接著就撲通摔倒在了四濺的血花裡。
方謹微微喘息著放下槍,不顧阿肯目瞪口呆的眼神,轉身大步走向顧遠。
這個時候船艙內部已經燒起來了,濃煙和火苗從遊輪的每一層窗戶中冒出來,遠遠望去如同一座裹在黑雲中的煙塔。甲板上到處是亂七八糟的木板和金屬碎片,因為遊輪在不斷傾斜下沉,所有東西都在乒乒乓乓不斷向一側飛滑。
顧遠捂著流血的肩膀靠在一面龜裂的牆上,眯起眼睛看著方謹走來,眼底閃爍著冰冷鋒利的光:“……柯老在哪裡?”
方謹走到他面前半跪下來,拉起他的手環住自己肩膀,艱難地借力扶起他,向甲板邊緣一步步走去。
“聽見了嗎?我得去救柯老,你放開——”
“我做不到,”方謹打斷他說:“你活著對我來說很重要,我做不到。”
顧遠死死盯著他,想掙脫卻根本動不了,受傷那一側肩膀已經完全失去了直覺,連鮮血流出時的劇痛都感覺不到了。
“……顧名宗到底為什麼要設局殺他?你願意替他賣命,就因為想要顧家繼承人的權勢地位?!”
顧遠聲音中帶著劇痛的暴戾,然而方謹卻沒有回答。他站在已經很貼近海面的船舷邊,阿肯早已衝過來放下了救生皮筏,然後在起漩的海面上艱難穩定好位置,招手示意他們可以下來了。
“你活著對我來說很重要,”方謹沙啞重復道,連聲調都沒有絲毫變化:“我隻想確保這一點,其他的我做不到。”
他抓住船舷,拖著顧遠縱身一跳,緊接著兩人砰的重重摔倒在救生皮筏裡。落地瞬間方謹緊緊抱住顧遠,背部首先撞地,承擔了大部分重量,頓時發出一聲沉悶的痛哼。
“快快快快快走!”阿肯在狂風中嘶吼:“漩渦要起來了!”
救生皮筏飄了一段,緊接著又被飓風拖著向遊輪方向直陷。正在這極度混亂的當口,隻聽馬達聲由遠而近,隻見顧洋駕駛著遊艇衝過來,千鈞一發之際伸手大吼:“大哥!過來,快上來!”
遲婉如也在遊艇上,一看方謹頓時臉色煞白,伸手就拼命拽顧洋——但這時情況已經來不及了。危急時刻沒人能理會她的阻止,方謹一把抓住顧洋的手扶著顧遠直接上了遊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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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阿肯突然在他們身後喝道。
方謹回頭一望,隻見遠處海面上出現了一艘黑色快艇,那正是之前和僱佣兵們約好的船。
阿肯看向方謹,那意思很明顯:遊輪上的事情已經差不多解決了,顧名宗馬上就要趕到,得趕快回去跟兄弟們會合才對。
然而方謹卻搖了搖頭,嘴唇蒼白幹裂,語氣平淡不容拒絕:“先等我一會。”
阿肯張了張口,神情非常不安。不過他還沒想好該怎麼勸說,就隻見方謹轉向遊艇上的顧遠,狂風中他臉上看不出一絲情緒:“顧名宗馬上就要來了,他來之前你最好立刻離開這裡去香港柯家,顧洋也必須跟你一起走。”
顧洋倏而怒道:“等等,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發怒是正常的,顧洋和遲婉如雖然是母子,在顧家身份卻有著截然不同的差別。如果說遲婉如是真正感覺到了自己送命在顧名宗手上的危險,顧洋那就是真的不明就裡,他潛意識裡還是把顧家當成歸宿的。
方謹看著他,緩緩浮出一絲有些苦澀和嘲諷的微笑:“因為你已經無家可歸了,二少。”
他打開外套,從內襯口袋裡抽出一疊文件,啪地扔了過去。
這文件倒不長,約有五六頁紙,是一份公證財產指定繼承書的概述籤字部分。顧洋一眼望去當即手就抖了,急匆匆大致掃了一遍,越看臉色越差,最終猛地把文書一扔:“這他媽都是什麼東西?!父親名下的所有股票、投資和不動產都指定由你繼承,如果你死後沒有後代,就交給指定遺產基金會,完全沒我跟大哥的份?!”
盡管已經隱約猜到了這一點,但明明白白聽顧洋說出來的時候,顧遠還是瞬間閉上了眼睛。
他坐在甲板地上,靠著船舷,大半襯衣被血染得觸目驚心。然而傷口處的劇痛早已麻木了,甚至連失去所有家產和地位的憤怒都非常朦朧,硬要形容的話,就仿佛隔著深水,恍惚而不清晰。
此刻他感覺到的是另外一種刺痛。
那是一種無以言表的,毒液般酸澀滾燙的,讓人靈魂都因為嫉妒而面目猙獰的感覺。
“你以為顧名宗為什麼把你也關起來?二少,你從來都不在繼承人名單裡,”方謹頓了頓,語氣中帶著毫不掩飾的憐憫:“從一開始競爭就隻存在於我和顧遠之間,你是被排除在外的。”
“不……不可能……”顧洋死死盯著腳下文件,海風中那疊紙哗哗翻到最後,正露出末頁上顧名宗龍飛鳳舞的親筆籤名,“不可能,連任何一點東西都沒留給我……這是為什麼……”
“事實就是這樣,我以為二十多年來你對你父親應該很了解了,他對於血緣這種東西真沒你想象得那麼看重。”
方謹目光瞥過遲婉如,似乎還很有禮貌地徵詢了一句:“——對嗎,遲女士?”
遲婉如咬牙瞪著他,嘴裡喃喃了兩個字,看口型像是在罵:“賤人……”
方謹卻微微一笑,不以為意。
“你也可以回顧家,二少,但我保證你母親活不過一個月——不,也許連一個星期都不要。你猜顧名宗或者是我會不會對遲家有半分忌憚?你覺得我弄死你母親之後,會因為遲家那點蚊子肉太小就放過去不吞?”
“現在盡早抽身,你起碼還能保住遲家,也不用我費神再來對付你。在香港山高皇帝遠,遲家本來又從那邊出身,你完全可以活得比在顧家跟我勾心鬥角要好;到那時一別兩寬各自歡喜,咱們完全是雙贏的局面,何必要真的逼我動刀動槍、殺人見血呢?”
方謹偏過頭,神情完全是很從容,又非常彬彬有禮的。
但那話裡不容置疑的自信,又讓顧洋一股怒火直衝頭頂:“父親完全被你騙了!你到底給他吃了什麼迷魂藥才能哄得他這樣?!是,我是不夠好,但家產不給我也該給大哥!你他媽又算是什麼出身的東西!”
“成王敗寇,什麼出身都不要緊,有本事就幫你哥把家產奪回去,沒本事就隻能閉嘴了。”方謹充滿歉意道:“雖然我不覺得你有這個本事。”
顧洋霎時衝動地上前一步,但緊接著被遲婉如拉住了:“等等!”
“媽——”
“我們去香港,”遲婉如聲音發顫,說:“顧家不能再回去了……我們必須去香港。”
她知道方謹話裡雖然帶著故意激怒的成分,但也確實很有道理——回顧家她活不了,去香港才能保住遲家的力量,為顧洋爭取最大的生機。
更何況柯文龍八成已經死了,柯榮生死未卜,顧遠正是需要助力來幫他回到柯家、獲得承認的時候。如果在這時靠上柯家和顧遠的話,那才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未來的日子還長著呢,誰知道會不會有重回顧家翻盤的那一天?
顧洋被他母親緊緊按著,胸膛劇烈起伏,半晌才咬牙道:“我知道了……”
方謹歪頭看著母子倆,目光中流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輕蔑,似乎已經看出了他們的打算,但又因為佔據絕對的優勢地位而懶得揭穿。
“那我就不送了,”他彬彬有禮地退後數步,站在船舷邊道:“祝幾位一路順風,以後有緣再見吧——希望別有那一天。”
這個時候黑色快艇已經開過來,並沒有靠近,隻繞著顧遠他們這艘遊艇遙遙地轉圈;阿肯站在救生艇上,見方謹走來立刻伸手去扶。
方謹跨出船舷,還沒跳下救生艇,突然隻聽身後傳來顧遠嘶啞的聲音:“——等等!”
方謹的動作頓了頓。
“你受傷了,” 足足好幾秒鍾後他才說:“還是少說幾句,盡快去醫院比較好。”
顧遠卻冰冷道:“柯老的仇我會報的。”
海風從陰霾的天空盡頭呼嘯而來,裹挾著黑煙和火光,旋轉衝向天際。
方謹的頭發迎風揚起,他面孔微微側著,從這個角度看不見眼神,隻有冰雕般蒼白無色的、紋絲不動的臉頰。
“行啊,找顧名宗報去。”很久後他淡淡道,“不過一定想找我報也無所謂。”
他縱身一躍,跳下了救生艇。
下一刻遊艇緩緩轉身,繼而在海面上加速,帶起長波駛向遠方港島的方向。
馬達聲漸漸遠去,隻剩一艘赤紅色的救生艇兀自在海面上飄搖回蕩;方謹一直背對著顧遠離開的方向,自始至終沒有回頭,甚至連扭轉脖頸的幅度都沒有。
仿佛那頸骨被冰凍住了,有好像喉嚨裡堵塞著什麼酸澀的硬塊,一回頭便要從眼眶中滿溢出來。
“您……”阿肯欲言又止又小心翼翼,半晌終於忍不住問:“您為什麼要這樣?”
“……”
“把那大少爺送去香港還能理解,為什麼那二少爺也要送去?”
方謹終於緩緩看了他一眼,目光完全是黑沉的。
那雙眼睛曾經很明亮,似乎無時不刻含著水光;然而現在讓人看了,隻感覺到深淵般難以見底的岑寂和森寒:“顧名宗的遺囑是如果我死了,遺產轉交顧洋,所以他們不能留下。”
阿肯瞬間悚然而驚!
“遲婉如不傻,她知道隻有顧遠在香港完全掌握柯家的力量,顧洋才有重新殺回大陸來翻盤的可能,所以隻會不遺餘力幫顧遠的忙;去柯家後她必定要舍棄柯榮重新站隊,因此遲家和顧洋,會成為顧遠在香港站穩腳跟前最穩固的力量。”
方謹緩緩露出一絲笑意,那神情是疲憊到了極點的自嘲:“要將敵對雙方擰成一股勁,隻有給他們創造出一個更強大的死敵,才能讓他們拋卻舊怨齊心合作;在這一點思維定式上,不論是顧遠還是遲家,都是不能幸免的。”
“……但,”阿肯震驚得難以擇言,結結巴巴道:“但您一個人,您隻有一雙手一雙眼,以後怎能抵擋得了他們所有人……所有人齊心協力的……”
方謹垂下眼睫,剎那間腦海中浮現的,是那黑洞洞的槍口。
——是顧遠在海面上瞄準他的,那幽深黑冷的槍口。
“應該的,”他輕輕道。
“那麼多年的恩怨總要有一個人來親手結束,是顧遠總比是其他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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