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輔沒由來地突然說了這話,垂拱殿中隻有兩個當值的小太監,還有一個起居郎和一個起居舍人。這四人哪裡知道趙輔在說什麼,隻有季福知道,皇帝說話時若是沒特指對象,往往是要他來回應的。
季福弓著腰,小聲笑道:“是五年前,那時唐大人好似才十五歲。”
趙輔想了想:“是國子監那次?”
“正是那次官家去闢雍宮授課。”
趙輔:“你瞧瞧他,好像變了很多。”這次沒等季福回答,趙輔就自言自語似的說道:“長高了,也沒那般銳利稚嫩了。”倏然,趙輔哈哈大笑起來,惹得季福一頭霧水,又不敢接話。笑了半天,趙輔笑得眼角全是皺紋,他終於止住了笑意,對季福道:“瞧瞧他,現在多像那王子豐!”
季福一愣,心道:哪裡像?
但是他嘴上卻連連道:“可不是,官家點明後奴婢才發現,像極了。”
唐慎回到勤政殿後,先去見了徐毖。徐毖是他的頂頭上司,唐慎回來必須先去見他。徐毖見到他後,立刻讓他坐下,還讓他喝了碗酸梅湯。
徐毖:“盛京不比幽州,到了六月,烈日如火,你還習慣?”
唐慎謹慎地回答道:“下官已經回來數日,早已習慣了。”
徐毖:“你回來時,可曾見過憲之,他可還好?”
憲之是餘潮生的字。
唐慎:“下官與餘大人見過一面,餘大人精神很好,也習慣了幽州的風土人情。”
徐毖點了點頭,唐慎要走時,他開口道:“唐大人,既然你剛從幽州回來,便多看看幽州那邊來的折子吧,也看得順手些。”
唐慎恭敬地行了一禮:“是。”
“往後怕也沒那麼多折子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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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慎猛地抬頭,隻見徐毖正捧著一碗酸梅湯,目光溫和地看著他。唐慎看不出徐毖背後的神情,他嘴唇動了動,隻得告辭離開。
如徐毖所說,六月中旬,唐慎回勤政殿辦差。沒過三日,垂拱殿就下了一道旨令,任命唐慎為諫議大夫銀引司右副御史,官階四品。
這詔令一下來,眾人雖說驚訝,但也都是意料之中。
唐慎今年才二十歲,他十六歲高中探花,四年內官升三品,已經是十分罕見。開平皇帝在位期間,也就一個王子豐升遷速度比他快,就連蘇溫允都是二十歲升了四品大理寺少卿,二十四歲才升了三品工部右侍郎。
唐慎在銀引司辦的差事很得趙輔的心意,所以他得了一個銀引司右副御史的差事。諫議大夫是個文官虛銜,但這個虛銜意味著唐慎很有可能會再次升遷。
唐慎太過年輕,所以趙輔沒給他一個三品的官職。但這道旨令賜下的同時,一道詔令千裡迢迢去了幽州城,趙輔任命吏部右侍郎餘潮生兼任銀引司左副御史。
這就耐人尋味了。
同為銀引司副御史,餘潮生是三品官,唐慎是四品官。
趙輔這一行為在暗示著,唐慎雖說如今還是四品官,但他深得聖眷,幾乎是隱形的三品高官。
餘潮生是身為吏部右侍郎,兼任銀引司左副御史。唐慎不同,唐慎是直接調任諫議大夫銀引司右副御史。他不再是中書舍人,如徐毖所說,往後他不會再看那些送給趙輔的折子。唐慎在勤政殿沒了一張桌子,但他卻真正握住了實權。
到底是升是貶,一切就看趙輔的心意。
唐慎接過聖旨後,心中也是感慨萬分:哪怕趙輔不知怎的突然顯露頹色,他依舊是開平皇帝,那個把持朝政三十一年的大宋帝王!
唐慎身為銀引司右副御史,他本該去遠調幽州。但趙輔又給他安了個諫議大夫的虛銜,所以他不日便進了御史臺,和其他御史丞、御史大夫共同辦差。
唐慎和餘潮生的升官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關注,或者說,許多人更注意到的是王溱的官權被這兩人分割走了一塊!
朝堂上,王黨風頭太盛,自然有敵派黨羽。
知道這件事,有人在背後拍手稱道,覺得大快人心。有人卻十分疑惑,甚至千裡迢迢寫了一封家書回京,託人把隨著家書捎回來的信送到自家老師手上。
徐毖收到餘潮生的信,笑著搖搖頭。他拿了毛筆,回了一句話,送回幽州。
餘潮生接到信後打開一看,隻見信上輕描淡寫地寫著一行字——
『豐之深得聖心,憲之數倍比之,而不能及也。』
餘潮生如撥開雲霧,恍然大悟。深夜他看著這封信,獨自一人坐在桌前凝思許久,最後將這封信燒毀。望著蜷曲發黑的信紙,餘潮生仿佛看見了十二年前,那時他才二十五歲,高中榜眼,本該是春風得意時。可那一年,一個比他小了七歲的王子豐奪去了所有注目,他這個榜眼比往屆的進士還不被人記得!
餘潮生倒不覺得嫉妒怨恨,這些年來他一直在觀察,為何王子豐能如此深得趙輔寵信?
如今他好像終於窺得一點真相。
琅琊王氏、右相王詮,這些都是外力。常人洞察世事,最多隻看一月、二月,看半載一年。可王子豐,自四年前便埋下了唐景則這個棋子。
餘潮生長嘆一聲:“好一招以退為進!旁人隻道你被分了權,可兩年前,趙靖分你權利,最終卻落得個被貶秦州的下場,你勢頭更盛。那唐景則與你師出同門,你們二人兄弟情深,如今難道又要拿我開刀,拿先生開刀?”
餘潮生遠在幽州,對盛京的事鞭長莫及,隻能管中窺豹,可見一斑。
王溱近日得了一隻黃鸝鳥,他甚是喜歡,放在書房外,日日逗弄。唐慎來見他時,王溱正在逗鳥。他掌心掬著一捧鳥食,輕輕地用指尖喂給小鳥。唐慎在旁邊看了會兒,王溱問道:“小師弟也想試試?”
唐慎:“好啊。”
王溱將鳥食勻了一半,倒在唐慎掌心。
“師兄怎麼突然想起來逗鳥?”
“真正想逗之物總是遠在天邊,隻得逗逗這鳥,望梅止渴了。”
唐慎一愣:……說啥呢?
“師兄說的該不會是我吧?”
王溱面露驚訝:“為何如此說。”他將剩下的鳥食倒進食槽裡,拍了拍手,語氣誠懇:“如何讓小師弟誤會了?”
唐慎看著王溱真切的神情,心裡狐疑,但也隻能承認是自己想多了。
本來也是,他是個大活人,這是隻黃鸝鳥,哪能一樣?再說了,王子豐想逗他就能逗了?隻怕會被他反過頭揶揄!
王溱看著唐慎變換的神色,悠然笑了,他心滿意足道:“今日逗得我滿心愉悅,十分歡喜。”
唐慎一臉懵逼。
王溱:“來得正巧,早晨金陵府送來一批上好的銀魚,讓廚房做了。今日這一桌算是我宴請小師弟的,答謝小師弟的提攜之恩。”
唐慎驚訝道:“提攜之恩,師兄的意思是?”
“你為何要來?”
唐慎頗有些不好意思:“我升了官,卻分了師兄的權。”
“巧了,我說的也正是此事。上月我去登仙臺,聖上說了幾句話,倒是解了我這些年來的一些困惑。”
“什麼困惑?”
“古今帝王,無不為立儲一事,煞費苦心,操勞頗多。我們的聖上卻從未管過此事。”
唐慎一驚,他沒想到王溱要說的竟然是這件事。他思考片刻,道:“聖上的皇子並不多,隻有三位。師兄是覺得,聖上早已心有所屬?”
王溱食指抵唇,微微一笑:“噓,天機不可泄露也。”
第114章
唐慎皺起眉頭:“師兄是知道些什麼嗎?”
以兩人如今的關系, 王溱有事也不會瞞著唐慎。碰到些問題, 唐慎也會直接問出口, 不會再像從前那般小心警惕,屢次試探。唐慎想了想,道:“皇上共有三位皇子, 分別是二皇子、四皇子和五皇子。去年遼國使臣來京,二皇子趙尚奉命接待遼使,我曾有幸與他見過幾面。”
王溱:“哦, 小師弟還認識二皇子?”
唐慎:“算不上認識, 隻是有過幾面之緣。”頓了頓,他道:“接待遼使時, 二皇子事事親力親為,遼使氣焰囂張, 屢番針對我等,二皇子也沒有動怒, 與孟尚書一起化險為夷。”
大宋的皇子從來不參與朝政,所以官員沒有直接與皇子接觸的機會。從官四年,唐慎隻見過一位皇子, 就是趙尚。他對這位皇子的印象算不上多好, 但對方辦事腳踏實地,不驕不躁,卻也沒多麼機敏,隻能說無功也無過。
事實上,趙輔的三位皇子都是平庸之輩。如果他們真有什麼本事, 哪怕被趙輔刻意忽視,也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在朝堂上毫無名聲。
唐慎:“師兄莫非知道什麼?”
王溱:“我並非知曉什麼,立儲一事自古以來便是帝王家大忌,小師弟覺得聖上會將此事與我說?”
唐慎也覺得王子豐再受寵信,也不至於到這份上。“那師兄對此事如何看待?”
王溱悠然道:“小師弟如何看待?”
王溱總是這樣,將皮球踢回給唐慎,拐個彎問他意見。唐慎用食指搓弄細碎的鳥食,他也學著王溱的模樣,將這些鳥食全部倒進食槽裡。他拍拍手,不管不顧道:“師兄若是有什麼話,直說便是。在我看來,我與師兄從來都是皇黨。這天下如今還是聖上的天下,無論儲君是誰,與我等無關。”
王溱挑起一眉:“未曾想小師弟還有這般闊然的見地。是肺腑之言?”
唐慎:“自然是肺腑之言。”
王溱忽然笑了,他意味深長道:“原來小師弟是忠誠的皇黨啊……”
唐慎心中一緊,他不知道王溱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覺得他不是皇黨?雖說唐慎進京做官,是為了查明三十一年前宮廷政變的真相,還死去的諸位大儒一個清白名聲。但他也確實是個皇黨,深得趙輔信任。
唐慎抬起頭,看向王溱那雙清澈的眼:“師兄……”
王溱:“想起昨日得了一幅米芾的畫,小師弟可要看看?”
“啊?”
王溱直接拉起唐慎的手,帶他進入書房。唐慎被他牽著走,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等他回過神,他下意識地低頭看向兩人握著的手。王溱的手微微有些涼,明明是酷熱的盛夏,他掌心如冰,沁沁得十分舒服。等兩人進了屋子後,王溱自然而然地松開了唐慎的手,唐慎頗有些尷尬,他抬起頭看向王溱。
“小師弟不喜歡米芾的畫?”
唐慎感覺手指間有些涼涼的觸感,他道:“沒有,畫在哪裡,讓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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