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啾:“……”
秦無川:“……”
原本略有些沉重的氣氛頓時就變得一言難盡起來。
魏涼難得地有些氣息不穩:“閉眼!”
秦無川和林啾都老老實實背轉了身。
“啪”,壞掉的衣裳被他擲在地上。
“呼”,利落的披衣聲。
林啾回轉身,見魏涼已換上了一件月白色的袍子。
這個顏色更襯得他像是霜雪之中的同色冰蓮,眉梢眼角都絲絲地往外冒著精致的寒氣。
“我曾是魔主。”他無限淡定地說。
秦無川轉身轉到一半,腳下一崴,差點跌坐下去。
隻見魏涼挑起唇角,露出個亦正亦邪的笑:“怎麼,老劍君方才不是還說,魔隻是病了,並非十惡不赦。”
秦無川:“……”這叫人怎麼接?
轉瞬,這個老人微微睜大了眼睛,喃喃道:“方才你說,我無法壓制魔翳是因為我太弱……莫非,你……”
魏涼面無表情:“那種東西,有甚麼要緊。”
林啾一路已見識了他封印魔翳的手段,聽他這麼說,倒也不覺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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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的話,的確是可以將魔翳封印得抬不了頭。
隻是……
他是魔主?
她怎麼打心眼裡不相信呢?
而且,魔主不是為了王衛之他娘發動了仙魔大戰嗎?
是祭淵說謊,還是魏涼說謊?
若是魏涼說謊,那他說的謊,究竟是“他是魔主”這件事,還是“他從來沒有對任何女人動過心”這件事?抑或是……另有隱情?
“那,涼兒呢?”秦無川問道。
魏涼淡淡一笑,道:“你且安心在塔中住著——反正已住了數千年,不差多幾日。你的徒兒,自會還你。”
林啾腦袋一抽,下意識地問道:“那我的夫君呢?”
魏涼眼眶微微張大,臉上淡定依舊,眉尾卻翹起了少許:“自然是你的。”
他招招手,隻見鬥龍畏畏縮縮走過來,伏下身。
他攬住林啾,躍上鬥龍的後背,輕輕拍了拍它的大腦袋。
鬥龍便撒開四條短胖的腿,順著黑石旋階飛奔下去。
林啾忍不住又問了他一句:“你真的是魔主?”
魏涼滿臉淡然,若有所思地瞄了她的腦袋一眼,悠然回道:“是,也不是。”
很好,這就是“薛定谔的魔主”。
林啾覺得自己遭報應了。
二人一鬥龍離開了九陽塔。
林啾發現,這座黑塔雖然依舊純黑無光、沉沉地壓著大地,但那股氤氲在四周,壓抑沉悶的不祥之氣卻已經消失了。
“師尊!”剛出塔,便聽到塔階下傳來顧飛的聲音。
顧飛已在九陽塔外等待了許久,見魏涼出來,急急上前施了個禮,稟道:“有三件事要稟告師尊。第一件,王氏對鄭子玉林冬等人的死表示遺憾,願出錢出力厚葬那幾人,至於兇手王傳恩,他們隻稱聯絡不上,沒有辦法。第二件,王衛之送來一封密函,說要師尊親啟。第三件,這幾日接連有數座城池被魔族攻下,魔族在屠城,極其慘烈,且中原腹地也屢屢傳來信報,說有元嬰修士離奇失蹤!”
他將手中一封密信捧給魏涼。
“王衛之的信。”魏涼隨手遞給林啾,“你看看他說了什麼。”
顧飛此刻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本該被鎮在九陽塔中的林秋,居然好端端地站在師尊身旁,二人像金童玉女一般,般配極了。
床頭打架床尾合啊?這就有點尷尬了。
這幾日,許多弟子都在背後幸災樂禍地嚼舌根議論這件事兒,上面幾個管事的紛身乏術,便沒有理會。
這要讓師尊聽見……不得了不得了。
顧飛抹了抹額頭虛汗,急急告辭,火燒火燎地往前頭奔去了。
林啾拆開王衛之傳來的信,將信箋取出來。
竟是厚厚一大沓!
林啾:“……”
攤開一看,那字跡就像是扔了一隻大蟲子在紙上爬出來的。歪斜、難看,偏生還龍飛鳳舞,潦草得緊。
林啾:“……”王衛之這手字有點顛覆認知。
看了半天,她愣愣地抬起頭看向魏涼:“看不懂。”
魏涼接過她手中的信箋,隨口說道:“回頭你替我研墨,我好給他回復。”
林啾覺得好像哪裡有點怪怪的。
修真的世界,也要用筆墨來傳信的嗎?
魏涼一手拿著那沓紙箋“唰唰”地翻動,另一手牽著她,帶她往主峰走去。
“王衛之與秦雲奚、柳清音在一起。”魏涼語氣平淡,“與他們同行的,還有一個名叫卓晉的教書先生。”
林啾:“?”
魏涼道:“秦雲奚對此人動了殺意,不過有王衛之護著,應無大礙。”
林啾:“王衛之和柳清音又走到一塊了?卓晉又是誰?”
居然出現了書中沒有的人物?!
魏涼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半晌,涼涼地說道:“王衛之和誰在一起,與你無關。至於卓晉……看你喜不喜歡吧。”
林啾:“……”這副介紹相親對象的語氣是怎麼回事?!
“等等,”林啾真情實感地震驚了,“秦雲奚居然還敢回來?”
魏涼輕聲冷笑:“是柳清音要回來。王衛之聰明,便順著她的意,說要護送卓晉和她一起回來。秦雲奚拗不過他二人,有王衛之從中作梗,他什麼也做不了,隻能盡力拖延,不過再怎麼拖延,也差不多快到了。”
說話時,二人已回到了他們的新房中。
魏涼從乾坤袋裡取出筆墨紙砚,林啾坐在木桌前,慢悠悠地替他研墨。
還真有那麼點歲月靜好的滋味。
魏涼右手懸筆,左手輕挽廣袖,落墨,舞字,一氣呵成。
林啾探頭去看,不禁低低地驚呼出聲。
這一手字,當真是太漂亮了。
人說字若其人,他的字,竟是比人還要漂亮。既清雋飄逸,又古樸大氣,平平無奇的墨黑色,竟生生被這字襯出了暗火鎏金的效果。
唯一遺憾的便是——她直到這時才發現,自己看不懂古人的字。
倒是錯怪王衛之了,雖然他的字是真醜,但叫人完全看不懂卻並不是他的問題,而是林啾這個文盲的問題。
魏涼刷刷便寫好了回信,眉梢微動,問林啾:“如何。”
林啾:“……”看不懂啊!
旋即,她反應過來了。魏涼並不是問他信中的內容如何,而是問她,他的字如何。
更進一步說,他真正想問的是,他的字和王衛之相比,是不是宛如日月比之糟粕。
說真的,還真是。
要是萬劍歸宗倒閉了,他出去賣字也能混成一代宗師。
她真誠地贊道:“好看!”
他淡淡一笑,利落地抽走紙箋,將信封在燭火上草草一掠,然後放入袖中。
林啾依依不舍地盯著他的袖口。
魏涼道:“是先助你結嬰,還是去看看究竟是何人失蹤?”
“去救人。”林啾不假思索,“有你在身邊,我安全無虞,不在乎早幾天遲幾天結嬰。”
到了魔佔區,她正好吸些魔翳,開啟內圈第八蓮瓣,得到第二式業蓮秘技。
這可比結嬰頂事多了!
魏涼輕輕挑了下眉:“夫人慈悲心腸,為夫早已料到。”
林啾:“……”又收到了來自魏涼的好人卡。
慚愧,慚愧。
她對那些失蹤的人沒有任何認知——不知道姓名、年紀、性別、長相,隻是一個平平無奇的代號,“元嬰修士”。這種情況下,很難讓人生起同理心,憂心於他們的命運。
林啾覺得能夠真情實感地著急救人的人,一定就是真正的聖母心腸了——不帶貶義的聖母。
而她林啾,隻是個普普通通的人。不算好,也絕不壞。
“倒也不是什麼慈悲心腸,隻是想靠魔翳漲修為罷了。”她老老實實地說道。
魏涼盯了她幾眼,伸手一攬,將她捉入懷中,垂頭吻上。
他的吻既霸道又纏綿,但依舊沒有更進一步,隻反反復復地淺嘗那花瓣一般的唇。
林啾隱隱感覺到他在等待她的回應。
如今的他,就像一個很有耐心的獵人一樣,遊移在自己完全可以把控的領域之中,等待獵物自己上鉤。
她有些心慌氣短,遲疑時,聽得他低低一笑,松開了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沒有習慣了他的親吻。若說習慣了吧,當他吻她的時候,她的心跳卻一次比一次更急;若說不習慣吧,他吻下來時,她已不再有絲毫抗拒。
總而言之,這個狗男人在套路她,而且頗見成效!
他牽著她的衣袖,悠然往山下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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