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股東會還有半個月, 柳亞斌經詳細評估, 自覺與季辭的得票旗鼓相當,便決定甩出他的殺手锏。
派人盯梢了三個月, 他終於搜集到了足夠證據,證明季總一邊和孟少軼談婚論嫁,一邊在郊區金屋藏嬌。
好鋼用在刀刃上,一直忍到會期臨近,他才將資料一股腦打包送給了孟世學,還特意挑了個好時機:孟少軼三十歲生日的這一天。
大型宴會, 貴客盈門,孟老給足了傅董面子,讓她與季辭坐在主桌最顯要的位置,赫然就是準親家和未來女婿的待遇。
這種時候給老頭發洗腦包,準保當場塌房變黑粉。
傅晶這個主桌, 坐得很不安心。
季辭已婚,還跟人生了個已經上小學的小孩,幹出了這麼多荒唐事,他竟還能安坐於孟少軼身邊, 笑聽眾人稱贊“男才女貌”,這種心理素質不服不行。
那天晚上他破門而出,電話失聯直到次日上午, 打來直接跟她說, 其他事她不用管,孟老師的選票一定不會丟。
但如果她輕舉妄動, 尤其是騷擾到了程音或者鹿雪,他不介意讓她功虧一簣。
威脅來自於自己的親兒子,傅晶滋味並不好受,出於愧疚心,她這些年對季辭百般照顧,可惜這孩子從來不領情。
他的話不是玩笑,如果她膽敢動那對母女一根手指,季辭會完全不顧母子情分,摧毀她所珍視的一切,傅晶對此有清醒的認知。
因此她隻能聽之任之,除了給神秘人付了兩千萬買斷親子鑑定,再沒有做任何多餘的動作。
不敢輕舉妄動是一回事,心裡沒底是另一回事。
關鍵是她不是很相信神秘人的操守,總覺得他會一魚兩吃,將消息再給柳亞斌賣一遍,左等右等,始終未能等來這高懸的第二隻靴子。
傅晶才算相信了那人說的,生意要做長線,歡迎下次光臨。
趙長水盜亦有道,關鍵是他不但擅長生意,還擅長養魚——這跟柳石裕是一個思路,勢均力敵、互相牽制總歸是好的,直接玩死其中一方,他還怎麼做後面的業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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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經營,都要考慮盈利的可增長性。
趙長水對季辭很有信心,認為他不會被幾張照片和視頻捏死,傅晶看到的時候卻魂飛魄散。
宴會進行到一半,孟世學的手機收到了匿名圖文短信,他臉色鐵青,直接將手機摔到了傅晶面前,若不是孟少軼正在臺上切蛋糕倒香檳,他能氣得當場離席。
季辭那小子還好意思站在旁邊幫忙執刀,孟老想把蛋糕糊他一臉。
蛋糕刀又不重,怎可能需要兩個人一起切,季辭這時候陪同孟少軼上臺,不過是為了讓人拍照片。
他在朋友圈裡看起來越意氣風發,柳亞斌就會對他的殺手锏越得意,等他認為自己穩操勝券,再看到他絕地反擊……
就是狗急跳牆的時候。
季辭不著急,他按部就班,慢慢等著圖窮匕見。
說不著急也不準確,在場客人有不少來自柳世,難保不會有人把現場照片傳到程音面前。
季辭心態有點矛盾,不想讓她看見傷心,又想引她心生猜忌。
他很後悔自己那晚沒把持住,如果按照原計劃留在城裡過夜,大概能躲過實驗後的高敏感期。結果一整晚顛鸞倒鳳,讓他們的身心進一步靠近,這種親密容易上癮,他這些天不得不一直躲著程音。
是否要假借孟少軼,將知知從身邊推開,季辭還在權衡考慮。
假如他是個負心漢,是不是死了反而大快人心?
這種事隻能在腦內想想,真讓知知直面傷害,季辭那是半點都不舍得。雖然白天躲她老遠,夜裡他偷偷親吻她一百回。
鬱悶,焦躁,煙不能抽,隻能重新犯起年少時的老毛病。
趁她睡下,拿一件她的貼身衣物,去樓下的浴室解決問題——這種行為確實不怎麼君子,但可以有效緩解他的神經痛。
據大師兄說,他目前的症狀趨於晚期,抑制劑大概率失效,如果痛就隻能忍著。
這個方子比藥管用。
季辭這廂在給柳亞斌喂餌,那廂太子爺也沒闲著,雙管齊下給季辭燒後院。
他又一次約出了程音。
這回不是單獨見面,柳總身邊還有紅袖添香,瞧著挺婉約一女子,不像他一貫的口味,就是妝面略重,讓人猜不出她洗盡鉛華後的模樣。
柳亞斌直奔主題,請程音欣賞了他的朋友圈。
“柳總這是什麼意思?”程音裝傻。
“你男人明顯另有盤算,後不後悔當初沒跟我?”柳亞斌故意將照片放大,那恰巧是一張季辭與孟少軼的對視圖。
她跟季辭的關系果然還是暴露了。
程音靜靜看了會兒那張照片,將手機還給柳亞斌:“您是不是很需要孟老的這一票,想讓我去孟家鬧一鬧?”
柳亞斌面色變了變。
跟有腦子的人講話就是輕松,但太聰明也很煩,既看不透,又難以掌控。
柳亞斌看著程音那張堪稱美豔的臉蛋,忽然覺得自己弄的這個赝品索然寡味,有其形而無其神。
果然捉不住的聰慧獵物,才最叫人眼饞。
“柳總,其實我也覺得,董事長做得有點偏心。”程音微笑道。
“怎麼說?”
“實事求是地說,戰略並購和渠道銷售,沒有誰比您做的更好。過去這十幾年,柳世的版圖之所以能擴大這麼多倍,難道不是柳總立下的功勞?”
這番話正正說進了柳亞斌的心坎,他開拓疆土,季辭不勞而獲,對此他一直耿耿於懷。
沒想到第一個為他鳴不平的,居然會是程音。
他目光中的玩味之色漸濃。
“怎麼,妹子心疼哥了?”再開口時,柳亞斌的腔調突然變了。
他帶來的那個姑娘,此前一直倚靠一旁,安靜地幫著斟茶倒水,聞言忍不住抬了下眼皮。
程音天線靈敏,立刻接受到了敵意,她故意將之忽略。
“哥,”程音順手接住了這個稱呼,“要是失了孟老這一票,他是不是就很難翻身了?”
女人笑容清甜,像在聊別人家的事,柳亞斌越發興味,覺得她著實有點意思。
“怎麼,你想棄暗投明?”
程音垂眸再抬眼,簡單一個動作,做出了眼波流轉的韻味:“反正他也沒打算跟我長久,我總得想個長遠之計。”
“我姓柳,公司也姓柳,可他姓季。”柳亞斌笑道。
程音點了點頭,表示理解了他的言外之意:“曦總還有五年退休。”
“五年,足夠讓你從今天這個位置,走到18樓了。”
柳亞斌上輩子恐怕是個廚子,否則不可能這麼會攤大餅。程音心裡想笑,小嘴一撇:“我前面還有姜組長呢,斌哥你不會在買股吧?”
“斌哥”才是真的猛藥,一劑下去直接讓柳亞斌昏了頭,“她跟你哪能比。”
程音笑出了聲。得不到的當然最好,確實很難比。
柳亞斌也跟著笑,“孟世學今晚氣得不輕,哥還得記你一筆功勞。”
他的得意之色按捺不住,被美人買股,比贏了選票還更高興:“妹子放心,就算孟世學真投給他,我也未必沒有後手。”
程音翻了個白眼:“少吹牛。”
“孟世學隻有原始股,我卻能帶來增長極,他坐我位置一年了,可完成了任何一筆並購?我隨便去市場上摘顆桃子,就能讓老家伙們統統倒戈。”
程音眨了眨眼,似乎沒有聽懂,不感興趣地把手一攤:“那我靜候佳音。”
柳亞斌還想與她再約,程音沒給他任何準話,釣系美人她會演,煽動男人的勝負欲而已。
可能是她演得太成功,柳總帶來的女人已經掩藏不住鄙夷,程音回以淡淡一笑,目光在對方耳垂上停留一瞬。
真巧,那兒竟也有一顆小小的黑痣。
季辭回家比往常晚很多,他先與孟世學長談,又回城裡的公寓洗了個澡——今天他左一個傅晶,右一個孟少軼,沾了一身陌生香水味。
這行為模式,還真像渣男出了軌。
其實要想快刀亂麻,讓程音誤會是最迅速的方法,但隻要想到知知失望的眼神,他就控制不住心碎。
他還是希望能以最溫和的方式淡出,非必要不給她留下任何心理傷痕。
誰知回到家,迎面而來的竟是她的眼淚暴擊。
“三哥要是打算跟別人結婚,我們今天就把字籤了,反正戶口也上完了,你最近病情也很穩定,沒理由非要綁在一起。”
程音邊說邊抹淚,不知獨自哭了多久,成了一隻腫臉小花貓。季辭哪受得了這個,看了一眼心都疼抽抽了,趕緊擁她入懷,抱到腿上仔仔細細哄,又擦眼淚又拿糖果,好像在哄小朋友。
“誰跟你說我想娶別人?”
“我都看到你們訂婚的照片了!”
程音在家時常沒個正形,習慣性找程鹿雪撒嬌賣乖,但在季辭面前如此嬌蠻孩子氣,也是多年不見的盛景。
他既不舍得她哭,又想看她多哭會兒,頓在那兒半天沒動,倒像默認了似的。
程音與他久久對視,當即哭得更加放肆:“哥哥不想要我了!”
這個指控他堅決不能認!
季辭手忙腳亂,放下紙巾盒子又打翻了水杯,褲腿全都淋湿,他也顧及不上去擦,隻管低頭去尋她的唇,一遍遍吻掉她的淚水。
兩個人纏綿了好一會兒。
等她停止了抽噎,他才認真反駁:“根本不是訂婚。”
雖然又切蛋糕又倒香檳塔,看起來確實很像訂婚儀式。
“我們都沒有一起切過蛋糕……”程音扁了扁嘴,又想掉金豆子。
“今晚就切,我馬上叫人送來,知知要幾層的?什麼味道?草莓好不好?”
大半夜的上哪去買蛋糕,他仿佛想出去捉個蛋糕師,通宵不準人睡覺。
程音吸了吸鼻子:“你不是說,你和孟小姐隻是普通朋友?那為什麼今晚還跟她作秀,你就是想和孟家聯姻,反正我最多餘。”
作秀一詞,再次顯示出程音的極度敏銳。
季辭確實在作秀給柳亞斌看,為了操縱他的情緒,但這種事哪能和知知講。
“孟老師知道的,我沒有聯姻的意願。”他捏了捏她的脖子,“我早說過,我拿孟老師的選票,不需要靠這種手段。”
宴席後半程,孟世學對所有人垮著個臉,嚇得孟少軼半途假裝去廁所,再也沒敢回席。
傅晶賠了兩回笑臉都被冷冷彈回,也消聲不敢多言。
唯有季辭,好整以暇吃到最後一道菜,陪著孟世學送走八方賓客,轉身笑道:“給我十分鍾,給您一個圓滿解釋。”
孟世學聽他說了整整一小時。
關於柳世當下的困境。
技術瓶頸和業務萎縮暫且不論,道德困境才是最大問題。
每一年的企業社會責任報告,柳世倒是做得裝帧精美、洋詞亂飛,柳石裕更是被打造成為享譽海內外的慈善家。
然而事實如何……有明珠2號醜聞為證。
“公司文化正在從內部垮塌,您應該很清楚,否則不會躲去工廠一線,去當一個實驗鼠養殖員。”
舍不得公司,又插不上手,孟世學已經鬱悶了不止一兩天。
“所以我想讓你上位。季辭,我這輩子經常識人不準,不管是石頭還是雲曦,都算我當年看走了眼,但我不覺得我會看錯你。”
“我已經結婚了。”季辭淡淡一句,炸得孟世學目眦盡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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