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緊緊盯著她,嗤笑道:“守夜?”
“你看我,像是會給人守夜的人了嗎?你怕不是夜裡凍出了幻覺。”
沈時葶欲開口,就見他冷下臉道:“把嘴閉上,喝你的茶。”
那模樣,大有她再多說一個字,他便掐死她的意思。
小姑娘抿了抿唇,扭過頭去看車窗外的景致。
她裡捧著一隻碧綠茶盞,望見沿途兩排整齊的榕樹,天邊的魚肚白暈成了一大片,晨光熹微,日頭正緩緩上升。
她繃緊的嘴角不自覺揚
了一下,又怕被發現,拿用力摁了下來。
六歲之前在小鎮上住的時候,沈望養過一條長毛犬,兇得很,日日對著人吠。稍微一碰它,毛便根根立起,炸得像隻刺蝟,
陸九霄很像那隻犬。
第53章 第 53 章(修)
《芙蓉帳》5
無馬道至東市,照正常路線走,足足花費兩個時辰,直至盛夏的日頭高高升起,馬車才堪堪停在闲安巷。
陸九霄馬不停蹄進了湢室,褪下昨夜那身狼狽的薄衫,一番沐浴過後,伴著平平淡淡的皂角香,體體面面地背身走出。
他看了眼單腳跳向小幾邊摸水喝的人,見她身子一歪,他心上一跳,還不等上前扶住,又見她自己站穩了。
陸九霄啞然,皺眉道:“你能不能小心點?腳受傷了,腦子也不好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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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時葶莫名其妙看他一眼,她又怎麼他了?
男人不言,徑直走出門,讓弄巧進去伺候她,而後才進了偏房。
尹忠已然侯了有一會兒了,見他來,忙站直身子,道:“主子,是沈家的事。”
陸九霄眼尾一跳,“查出什麼?”
尹忠為難地皺眉搖頭,“屬下將沈家祖上代都翻了一回,可實在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家,自沈姑娘□□父起,便是個窮苦郎,直到沈姑娘的父親,沈家才有了一家體面的藥行,若說能與賀小將軍有什麼幹系,著實是半點蛛絲馬跡也再查不到了。”
聞言,陸九霄目光平靜,垂眸道了句“是嗎”。
他又問:“找到韓餘了嗎?”
自賀凜透露韓餘與李家有瓜葛後,但錦州的第一日起,他便試圖能在錦州尋到他。當年他能撬開他的口,如今亦然。
尹忠一頓,又是搖頭
陸九霄輕輕抬起頭,給了個“你說你還能幹什麼”的眼神。
尹忠默默低下頭,“屬下無能。”
見陸九霄不言,尹忠試探道:“咱們出行錦州數日,主子打算何時回京?”
陸九霄思忖片刻,眼下留在錦州,確實沒什麼用了。
他道:“等她腳好了。”
尹忠愣了一瞬,隨即才反應過來。哦,是沈姑娘崴了腳。
夜裡,即便是嘴硬不承認,終是也抵擋不住沉沉的困意,陸九霄摟著懷人,很快便入了眠。
而沈時葶一夜好眠,又在馬車裡小憩了一陣,反而毫無困意。
望著男人擱在她發頂的下頷,她漸漸失了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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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賀府。
得了陸九霄的信,再去探查,並非難事,不出五日便有了結果。
陳旭道:“大人,這回可以讓李家狠狠摔個跟鬥了。”
書案處,賀凜倚在陰影裡,轉了轉拇指上的玉扳指。
好半響才道:“別打草驚蛇,讓他們把想做的做完。”
聞言,陳旭與陳暮皆是一愣,互望一眼道:“大人不參奏給聖上?”
他們都以為,賀凜如此大費周章,必是要治李家一個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怎的都將藏私銀的地方挖了出來,竟由著他們繼續?
賀凜抬頭看了他二人一眼,薄唇輕彎,似有不屑。
“一來,證據不足,李家若想脫罪,完全可將罪名推給錦州上下的官僚,將自己摘個幹淨;二來,聖上遲遲未立儲,李家近年插軍事務,再加之大量屯銀,作甚?”
聞言,陳暮凝神驚道:“大人的意思是,李家意圖逼宮,擁四皇子上位?”
逼宮造反,弑父殺君,古來皆載入史冊,令後世詬病,李家何來如此大的膽子?
“猜的。”賀凜道:“來,李家既已對陸九霄下,必是聖上有意讓他認祖歸宗,如今又是立儲之際,很難不令人深究其意。想必李家也是急了,才如此破罐子破摔,如此一來,必將原計劃提上行程。”
陳暮與陳旭訝然,提上行程……然後呢?
李家若是逼宮造反,大人想做什麼?
或是說,大人想在李家逼宮後做點什麼?
不過很快,賀凜便沒有功夫再往下說了。一句聖上口諭,將他直詔進宮。
進了乾清宮暖閣,已有幾位朝臣整齊排在前,多是武將。
見他來,宣武帝命人將今早八百裡加急的軍報遞給他。
賀凜速速閱覽一遍,是黔南急報,半月前外敵入侵,鎮守黔南的黔南王奮力相抗,終是於昨日向朝廷請求援助。
宣武帝道:“賀都督如何看?”
“微臣以為應盡早派兵前往。”
聞言,另一人道:“可這黔南王握兵權數年不肯相讓,如今一求助皇上便派兵前往,豈不讓他以為,朝廷對他有求必應?往後便愈不將聖上放在眼。臣以為,這黔南兵力充足,斷能再撐上幾日,晾晾他也無妨。”
賀凜斂眸不言。
其他人紛紛附和,偶有不同意見的,也被通通淹沒,最後宣武帝似是高興了,揮讓他們退下。
出了暖閣,賀凜那隱忍的唇角譏諷地勾起。
裝模作樣宣武將商議,實則早有主意,借朝臣之口推遲對黔南的援助,將一方百姓棄之不顧,隻為削削黔南王的威風。
果然是宣武帝會做的事。
上
馬車前,賀凜彎腰一頓,問陳暮道:“陸九霄何時回京?”
陳暮摸頭,這他哪知道?那位祖宗誰能管得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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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時葶的腳傷好了後,便又將給陸九霄煎藥的活攬了回來。
眼下這貼藥,是這個療程的最後一帖。
見他飲盡後,她再次給他把了脈。
說實話,見效是見效,可這效果比起他的病情,著實有些“道阻且長”的意思。
她不得不承認了,她太年輕,這醫術比起同齡人或許算得上優越,但總歸比不得那些經驗豐富的老郎。
陸九霄看她,“怎麼,又不好了?”
聞言,小姑娘搖搖頭,猶豫著道:“效果顯微,我想了想,城西有個姓莊的郎,醫術了得。實不相瞞,他與我阿爹生前是好友,我的醫術多是他所授,世子不妨尋他瞧瞧,許是能好得更快些也說不準。”
更快些嗎……
陸九霄抿了口水漱口,嘴裡的苦味讓他有些燥。
半響,他道:“我覺得不好。”
沈時葶抬眸,“為何?”
“我這病不能讓人知曉,若是有個好歹,你賠?”
沈時葶一噎,隻得嘆氣放下這個想法。苦惱過後,她便又認真翻起了醫書。
隻是這長夜漫漫,眼見她又重新點了支燭火,陸九霄端正坐在一旁,凝了她半響,“你要看到何時去。”
話落,沈時葶乍然抬頭望了眼天色,忙吹了燭火,道:“世子歇吧,我不點了。”
一室昏暗,她費力盯著那些個小字瞧。
莫名的,陸九霄胸腔升起一股躁意。
她這樣認真鑽研的模樣,落在他眼,那便是想盡早治好他的病,盡早離開,管她是不是去尋那個姓周的,往後總還有姓王的姓林的。
“啪”的一聲,一隻大掌拍上了她的書。
男人居高臨下睥睨她,“你要現在不上榻,今夜便在門外睡吧。”
她隻好合上書,乖乖跟他上了榻。
才一側臥下,便被一隻攬住了腰。她的背貼在了他的胸膛上。
耳後一道低沉的聲音傳來,他道:“過兩日便回京,你若真不回家瞧一眼,恐怕下次,便是很久後了,想清楚。”
沈時葶一怔,咬唇道:“想清楚了,多謝世子好意。”
半響,陸九霄又問,“若是你現在求我一樁事,我考慮考慮,興許還能應下。”
這是他給她的獎賞,也是補償。
獎她助他尋到無馬道,間接牽出了齋露寺,也是償她端陽之夜遭的難。
他到底也不是那樣沒有心的人,見那小小的身子蜷縮在幹草上時,終究還是生出憐惜。
聞言,沈時葶靜了一響,似是在認真思忖。
雖說他這樣說,但到底也有個底線,不該提的自是提了也白提。
可眼下倒也真沒什麼想求他的事……
思此,她眨了眨眼道:“我能存著嗎?”
陸九霄一滯,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行吧。”
得了準話,她便要轉身過去。
忽然,一隻摁在她的肚皮上,一時動彈不得。
沈時葶一頓,這是什麼意思,她自是心知肚明。
男人低下頭去啃她的脖頸,弄得她渾身發麻,不得不回頭看他一眼。任由那隻橫衝直撞,她兩條腿也不得不盤上他的腰……
有時候也不得不承認,身子是會有記憶的,幾乎是他做一個動作,她便自發配合做好了動作,可剛做完,她便愣住了。
什麼時候起,她竟這樣習慣了?
而顯然,陸九霄對此十分滿意,動作都忍不住輕柔了許多。
望著姑娘那雙秋波盈盈的眸子,陸九霄心口一動,俯身親了親她的眉心。
沈時葶眼睫一顫。
至最後,他揉了揉她的臋,一陣翻雲覆雨,堪堪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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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馬車緩緩踏向北上的路。
第54章 (補更)
(上章末有修改)
《芙蓉帳》54
出城之時,沈時葶透過車帷縫隙望了眼,將錦州景色盡收眼底。
她斂了斂眸子,收回目光,乖乖坐好。
陸九霄覷了她一眼,幾乎是肉眼可見的,那張小臉的臉色迅速淡了下去,眼底的失望顯而易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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