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言將投射在空氣中的虛擬屏朝向眾人:“我們可能要有新武器了。”
看清虛擬屏上的圖像,許久,梅捷琳不禁說了句粗口:“臥槽——”
中央行政區戰事順利,前線安穩,一切有條不紊,各司其職。一時間,作為遠徵軍總指揮的陸封寒反倒闲了下來,有時間陪著祈言一起賴床。
說起來,陸封寒從來沒有過賴床的記憶。
小時候他是軍人家庭,作息被培養得很規律,什麼時候睡覺什麼時候起床,一年三百六十天都是定好了的。
後來在第一軍校,每天都有消耗不完的精力,沾床就睡,睡醒就往訓練場跑,什麼都想試試,什麼都想練。
至於前線,硬邦邦的單人床實在不具備讓人留戀的條件,有時候太忙,直接睡在指揮室的椅子或者地板上,反正跟床沒多少區別。
直到他跟祈言睡一張床後。
床還是那張床,沒變軟分毫,但他骨子裡的怠懶突然被激發了出來,每每到了起床時間,陸封寒都想抱著人再躺會兒,一點不想松手。
破軍已經將室內的光線調成了自然光,讓人潛意識裡覺得,拉開窗簾就能迎來清晨的太陽。
陸封寒將祈言扣在自己懷裡,下巴蹭了蹭懷裡人的發頂,睜開眼,入目的便是祈言霜色的肩膀,上面印著的痕跡分外惹人,黑色絲質睡袍領口松散,隱約露出了鎖骨窩。
祈言還有些迷糊,闔著眼,碎發被膚色襯得烏黑,薄唇被親吮得發紅,色澤豔麗,像一幅清冷又頹靡的油畫。
陸封寒看了兩眼便不敢再看,他壓下熱意,調暗了室內的光線,準備還是跟往常一樣,先去洗個冷水澡,再去重力訓練室做幾組高強度鍛煉。
下了床,陸封寒上半身削緊的肌肉毫不遮掩地露了出來。
除先天基因過於強大的人外,太空軍膚色都有種少見陽光的偏白,但這種白並未削弱他的力量感,加上多年來不間斷的訓練,反而令他像地球時代古典的大理石雕塑,充滿原始的美感和韻律。
正當他準備去衛生間衝冷水澡,身後一陣窸窣動靜,兩秒後,垂在身側的手就被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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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輕,隻松松握了兩根手指。
祈言嗓音還有初醒的沙啞,他睡眼朦朧,像是單純在疑惑:“你想要我,為什麼忍著?”
這一瞬,陸封寒肌肉不聽使喚地繃緊,腦子裡某一根名為理智的神經仿佛張滿的弓弦。
室內有短暫的安靜。
幾個呼吸後,祈言像是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他耳垂一燙:“我——”
他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音量降低,祈言垂下眼:“我很久沒有吃藥,沒有那麼容易疼了。”
神經像是被祈言用一汪烈酒狠狠衝刷了一遍,陸封寒引以為傲的自制力有崩盤的趨勢。
布料摩擦的聲音響起,祈言膝行到床邊,沒骨頭一樣,從後面貼上陸封寒的背,枕在他肩上,又叫了一聲“將軍。”
祈言音質冷,尾音短,聽著冷清,卻像一碗熱油,乍然翻進了火裡。
陸封寒反手握了祈言的手指,一寸寸揉進掌心裡,啞聲命令:“破軍,告訴文森特和埃裡希,我今天輪休。”
破軍應下:“是。”
陸封寒:“通知完,你也可以不用回來了。”
昏暗的光線裡,有什麼落在地面,聲音清脆,彈起幾次後才沒了動靜,床單表面起了褶皺,深淺繁復。
手指碰在鎖骨處,指下的痕跡顏色略深,陸封寒音色低啞:“這裡疼不疼?”
祈言細膩的頸側微微繃緊,說不出話來,隻有少數支離的音節能被聽覺神經捕捉,無法解析其具體含義。
記憶裡,他很少有哭的時候。此時,卻於恍然間察覺到了自己眼角的湿痕和嗚咽聲。
數以萬計的神經末梢被潮汐浸沒,很快,風浪席卷而來,驚濤之後,又旋做輕波。
他仿佛被高高拋起,湧向群星,又循著巨大的引力被拉回陸封寒的身邊,片刻不離。
這是他在此世間的錨點。
極具獨佔欲地將祈言的手扣緊,壓在自己掌下,陸封寒從背後吮去了祈言眼角的淚意。
第一百零一章
光線依然昏暗, 祈言的背線條瘦削,肩胛骨微微凸起,細膩的皮膚表面像是覆著一層柔光。唯一與往常不同的是, 此刻的皮膚表面,像是暈染開了層層的淡彩。
陸封寒粗粝的指腹從上面輕輕滑過, 祈言無法抑制本能地輕顫, 手指已經再沒力氣抓住點什麼。
像是巡視完自己領地的叢林動物,陸封寒眉眼愉悅, 將人翻過來抱進懷裡,俯身去吻他單薄的眼皮和濡湿的睫毛,力道溫柔地仿佛怕碰碎了。
祈言攀著陸封寒,指尖仍在時不時顫慄,以至於他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將軍, 我想洗澡。”
說出口的聲音,沙啞得像低低的和弦。
知道祈言這是身上出了汗,潔癖犯了, 陸封寒先拿過桃子味的營養劑,撕開包裝喂給祈言, 等他咽下了, 有力的雙臂才一把將人抱起來去洗澡。
走了兩步,浮現的記憶令祈言有些慌張, 他睜開湿潤的眼睛去看陸封寒, 陸封寒被逗笑了,安撫:“放心, 我們隻洗澡。”
話是這麼說,浴室連續的水聲裡,陸封寒還是把人親了快半小時才停下。
再被放回床上, 祈言有些迷糊,可陸封寒有點什麼動靜他都會半睜開眼睛去看,明顯很警惕。但躺了沒一會兒,又本能地挨到了陸封寒身邊。
小粘人精。
陸封寒低笑,手指虛虛勾著祈言的頭發,有一下沒一下地把玩:“怎麼這麼愛哭,嗯?”
祈言反駁:“我沒有……”
可他記憶力太好,以至於反駁地毫無底氣,半途實事求是地改口,“我有。”
陸封寒笑著捏了捏祈言的臉頰:“把你弄哭了,怪我。”
祈言耳垂一燙,躲開陸封寒的目光,把自己的臉捂進了被子裡。
想到陸封寒的擔憂,他又在被子裡悶悶開口:“我哭……不是因為疼,不疼的。”
陸封寒嘴角一挑:“嗯,我知道。”
祈言再不想說話了。
與此同時,廚房裡,梅捷琳喚出個人終端的報時,若有所思:“這都下午五點了。”
維因正在認認真真開土豆泥罐頭,被梅捷琳這句話搞得迷糊:“五點怎麼了?有會要開?”
“前幾天這個時候,指揮都會在廚房糾結做什麼吃的給祈言當晚飯。”梅捷琳摸了摸下巴,“今天埃裡希和文森特突然加班,忙得腳不沾地,原因是指揮臨時要輪休。根據記錄,指揮和祈言沒有離艦去地面。”
維因依舊茫然:“所以?”
拍了拍維因的肩膀,梅捷琳嘆息:“維因艦長,你輸掉三年的工資,挺正常的。”
維因沒明白,怎麼拐到三年工資上來了?他加熱了土豆泥,嘗了一口,又疑惑:“不是,你怎麼突然這麼關心指揮的行程?”
梅捷琳擰開飲料瓶,喝了一口,心想,我他媽是關心指揮嗎?我關心他幹什麼?我關心的是我到底能不能順利成為遠徵軍首富!
唉,聰明的人真是寂寞啊!
祈言這場覺睡得斷斷續續,幾次醒來,又重新昏睡過去,等真正起床,已經是第二天上午了。
換衣服時,他照了照鏡子,脖子手腕等露在外面的地方,都被陸封寒塗上了一層薄薄的愈合凝膠,痕跡已經很淡。至於別的地方,祈言沒有多看,直接套上了衣服。
指揮室的金屬門朝兩側分開,祈言剛一抬眼,就對上了陸封寒的視線,他腳下微微一頓,下意識地將袖口往下扯了扯。
梅捷琳一身黑色訓練服,頭發扎成一個高馬尾,頗為英氣,公主切有些汗湿,她笑容燦爛地跟祈言打招呼:“早啊!”
祈言點頭打招呼:“早。”
見自己常坐的沙發被移到了陸封寒手邊,他幾步坐了過去。
梅捷琳打完招呼,繼續匯報:“我已經跟洛倫茲商量好了,新發現的那個蟲洞讓兩個人進去,確定出口的同時,會在中途探測數據,勘定最大通過質量,到時候折算折算,就知道能通過多少星艦了。”
這一套流程聯盟已經很熟悉,連報告格式都是現成的。
唯一的不確定因素隻有蟲洞本身。
時間寬松,梅捷琳拉著陸封寒聊天:“人類的好奇心真是止不住,本來過蟲洞這件事危險系數很高,向全軍發布志願者招募時,我以為報名的不會很多,誰能想到,竟然半天就超過了一千人報名!
我還特意翻了翻他們提交的報名表,填的理由都是‘想要探索新的星域’、‘好奇,喜歡未知感’、‘希望成為見證新星域的第一個人’之類的。”
陸封寒在桌下松松圈著祈言的手腕,嗓音比起開會時也散漫許多:“如果人類的好奇心不強,你我就不會出現在這裡了。”
祈言很贊同陸封寒的話。
或許現今他們能夠隨群山般的星艦漂浮在太空、聯盟統轄下的星域浩瀚,便是因為在千萬年前,有一個人在地面行走時突然抬頭望了一眼星空,並對這片星空產生了好奇。
“報名的人太多,最後隻好讓破軍幫忙,隨機抽籤決定。”梅捷琳將兩份資料投影到空氣裡,“被選中的一個是杜尚的下屬,一個是技術部的人。”
陸封寒籤了字,批過了。
審批結果下達到技術部時,不少人都很失望。
葉裴喝了口咖啡,長長嘆氣:“怎麼就沒選到我呢,穿越新的天然蟲洞,這樣的機會太難得了!”
蒙德裡安也報了名,同樣道:“也沒選到我。”
葉裴轉而去安慰他:“沒關系,說不定以後還有這樣的機會。”她露出神往,“如果另外一邊的出口是聯盟已知的星域,那就不怎麼刺激,如果是一片新的星域,全新的、沒有被人類涉足過的——”
越是未知,越是能夠激起人的探索欲。
見她雙眼放光,蒙德裡安用自己的咖啡杯輕輕碰了碰她的:“祝我們下次能夠被選上。”
葉裴重重點頭,回碰了蒙德裡安的咖啡杯:“祝我們下次被選上!”
從他們身後不遠經過的範託夫聽見隻言片語,再看看周圍不少人都在失落,實在很不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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