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被白榆拿過來用一用,反正到時候就算鴻雁發現不對,發現自己上當,那時她人都已經沒影了。
鴻雁定定地看向白榆,再沒有了那種高高在上之感,而是將白榆當成一個必須正視的,善玩權術的陰詭狡詐之徒。
太子惡行被控訴之際,倘若九皇子妃自戕身死,等同於坐實了太子的□□之罪。
鴻雁從未相信九皇子真的失心瘋,不過是蟄伏保命的手段罷了。
若九皇子的面具之下當真是一張完整無缺的臉……天下之勢變更隻在一夕之間。
雖說皇後一族繁盛無比,樹大根深,可一旦失了聖心……難道當年的段氏一族不夠樹大根深嗎?
整整七個少年英傑,隕落起來也如流星墜落,無聲無息,連墜落的尾光都隻能遙遙一見。
白榆看著鴻雁,通過他的表情已經知道他的選擇。
畢竟在白榆扯出了謝玉弓作大旗,又挑撥太子對他起了殺心,再輔以她先前向皇上獻萬壽圖之舉……
真真假假虛虛實實,鴻雁根本分辨不清。
倘若他拿了小雞之後果真不幫忙,他就不怕來日九皇子蟄伏勢力滔天而起,將他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欲除之而後快嗎?
說到底,鴻雁不過是個宦官,貼身伺候皇帝一輩子的奴隸,在皇帝心中比得過未來的儲君?
即便是比得過,鴻雁敢信敢賭嗎?
而九皇子的王牌是鎮南將軍段洪亮,段洪亮手中可是整整十幾萬兵馬,當年的段氏一族縱使隕落,可朝中就果真沒有舊交,就沒有純直剛正之人,齒冷君上卸磨殺驢鳥盡弓藏嗎?
連皇帝都忌憚不已。
一個太監,有何能力與之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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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榆深知方才她的所有謊言之中,鴻雁隻要相信這其中的幾點,這個忙他非幫不可。
白榆說:“這皇宮之中乃是大總管手中的棋盤,大總管隻需要挪動一個棋子,其餘什麼事情都不用做。”
“而這一次合作共贏,不會被任何人察覺。沒有人會真的在意一個區區庶女出身的九皇子妃。”
“大總管甚至完全不需要和九皇子說任何一句話,哪怕陛下親自下場去查,也絕對查不到大總管有絲毫越矩之處。”
“大總管依舊是陛下最信賴的內侍,依舊是旁人眼中無法撼動的九千歲。”
“來日九殿下化為通天徹地的應龍,自會念及大總管的相助之情。”
白榆說完之後,隻看著鴻雁笑,笑得明媚動人,滿是勢在必得。
最後,鴻雁緩慢地,也無可選擇地,重新在白榆的面前彎下了他的脊梁骨。
鴻雁其實早就想過,他確實不可能一直獨善其身。
隻是鴻雁從未想過,最終令他不得不折腰的,竟是九皇子一派。
他對著白榆躬身,一撩衣袍跪地,謙卑道:“老奴定當鼎力襄助九殿下。”
他頓了頓又說:“九皇子妃。”
白榆受了這個禮,而後上前扶起鴻雁道:“大總管無須多禮,我的性命就交在大總管手上了!”
兩個人很快又回到壽宴上,而實際上他們離開的時間並不久。
白榆回去的時候,那幾個滾地的皇子妃們還沒沐浴,未洗去身上菜湯的味道呢。
白榆基本上算是把小命保住了,劇情裡鴻雁的人遍布整個內廷,在這裡皇帝都辦不成的事情,鴻雁卻可以。
皇帝不會任由閹人弄權,因此鴻雁所有的人和勢力,幾乎都在內廷。
倒是便宜了白榆。
這下子她就可以隨便浪了,隻要不被皇帝下令當殿斬殺,就有命活。
而且根據她的推測,謝玉弓沒能得到鴻雁“小雞”的這個劇情,短時間內和鴻雁不會有什麼機會狼狽為奸。
而等鴻雁救了她,和九皇子對接信號對不上的時候,白榆早已經逃出生天。
白榆自信滿滿,走路都帶風地回到了宴席上。
而白榆和鴻雁分路而走,鴻雁站在了安和帝身邊的時候,白榆才從側面的殿門進來。
白榆正準備問一問婢女她的新座位在哪裡,便聽聞了殿內一陣騷動。
接著便是一陣此起彼伏的尖叫聲自四面八方響起。
許多人離席,好似被驅散的鴨子群一般,嘎嘎亂叫著四散奔逃。
白榆視力不錯,倆眼睛的動態視力更是堪比飛行員。
她眼睜睜看到男席那邊,皇帝右手邊的席位之上坐著的人,身後的屏風毫無預兆地倒下來,而後座位上的那個人還未來得及起身,頭顱便好似那熟透的爛果子,“咕嚕”一聲,滾下了肩膀。
又在地上滾了幾圈,腦袋正對著安和帝。
而那頭顱的身軀許是本能站起,但沒了腦袋,一下子便摔了。
朝向也正好是對著安和帝,鮮血如同噴泉一樣從那身軀裡面噴濺出來,安和帝在眨眼之間成了個血人!
安和帝身邊的皇後也被波及一身,當場就嚇得昏死過去,毫無形象地從座位上癱軟下來。
“有刺客!護駕——”
原本在宴席外圍廊柱一般安靜矗立的禁衛軍突然發出一聲爆喝,而後“錚錚”聲不絕於耳,金戈出鞘。
鴻雁來拖拽安和帝的時候,第一下甚至都沒能拽起來,安和帝滿身滿臉的鮮血,人已經傻了一般。
按理說他身為君王,一生遭受的刺殺無數,絕不可能在這時候愣怔。
可是他右手邊坐著的,不是他的妃嫔,也不是什麼無關緊要的朝臣,而是他最喜愛,最寵溺的十二皇子,謝玉蘭。
那尚且年幼的十二皇子,上一刻還笑著對安和帝撒嬌賣痴地喊:“父皇!”
下一瞬便頭顱滾在地上,面上愉悅的表情還未散去,嘴角還帶著笑。
而頭顱滾地之後,身體尚未反應過來自體死亡,血液如常供給,全數都噴濺在了安和帝的身上。
很難想象,那麼小的一個孩子,為何有那麼多的血,血又是那樣滾燙如熔巖。
安和帝張了張嘴,想喊一聲“蘭兒”,卻一張嘴,喝了自己親生皇兒的一口熱血。
登時血液逆流,眼前發黑,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鴻雁憑借一己之力自然是拉不起來他的。
此刻的永昌大殿之中,已經宛如炸了營的雞窩,雞飛狗跳。
白榆被逃跑的女眷撞得向後一步,但是她卻逆著人流朝著大殿裡面衝。
她知道死的是誰,但是謝玉弓搞什麼!
劇情裡面十二皇子不是宴席結束的時候才死的嗎!
為什麼突然提前了?
那劇情裡七皇子自導自演的刺殺怎麼辦?被蝴蝶掉了嗎?
這一幕“血腥壽禮”確實是謝玉弓送給安和帝的真正的禮物。
他原定的計劃也確實是壽宴結束之後,可是他的……九皇子妃離席太久了,他怕她被那群皇子妃們欺負,才提前摔杯。
弄掉謝玉蘭的頭很簡單,隻需要把蠶刃掛在他身後的屏風上面的雕花凸起上,肉眼不可視,而謝玉弓的人在開宴之前,就已經做好了。
至於為什麼謝玉蘭會坐在這裡,當然了,他可是安和帝疼寵入骨的“老來子”,自然要坐在安和帝的右手邊最近的位置了。
屏風一倒,蠶刃壓下,謝玉蘭的頭顱就像切瓜砍菜一樣滾下來了。
他離安和帝最近,一直仗著自己年紀小得寵,各種奉承討好父皇,身體朝向的方向,自然也是安和帝這邊。
安和帝必然要接謝玉弓的這一份“壽禮”。
他在心中默默地數了一下,“一個。”。
還不夠。
才一個啊。
他母族段氏上下七百多口,隻可惜安和帝的子嗣還是不夠豐沛,不夠謝玉弓割草一般地揮開屠刀。
而人群尖叫之中,一些大臣和使臣都順著大殿的門口跑了,但一些皇子和禁衛軍都朝著安和帝的身邊圍攏。
這其中也包括謝玉弓。
白榆正是朝著謝玉弓的方向衝過來。
謝玉弓也看到了白榆,表情一變,她為何在這時候朝回跑,還不快走!
而就在她即將跑到謝玉弓身邊,謝玉弓也對著她伸出手的時候,白榆看到了蠢笨如豬的七皇子正在撞開人群,朝著已經醒過神的安和帝身邊跑來。
他一邊跑,一邊還誇張地喊道:“父皇!父皇兒臣來救你!”
白榆的眼皮狠狠一跳。
劇情裡七皇子自導自演,在宮宴之上為皇帝擋了暗器。
自此很是蒙受了一番皇帝寵愛,風頭一度壓過了太子。
若不是他自身太過愚蠢,妄想做儲君,還留下了證據被皇帝得知了“自導自演”的真相,雷霆震怒下險些把他打死,他至少仗著這一次“救駕”能做一輩子的闲散王爺。
白榆早早就在策劃,為的就是不能讓七皇子在宴席之上得逞。
而七皇子眼見著已經要跑到皇帝邊上,白榆看著禁衛軍的圍攏縫隙之中,一個宴席之上奏樂的琴師仿佛才想起要跑,跑的時候還不忘抱著他的一把長琴。
但是在上了宴席中間“舞臺”的時候,腳下一崴,長琴的一端磕在了地上——
白榆:“!”
她正好跑到了謝玉弓身邊,但是她沒有去抓謝玉弓要拉著她的手,而是直接向前一衝,借著人群攢動無人注意的間隙,狠狠推了謝玉弓一把——
白榆心急,用力也猛,這一把直接將謝玉弓推得足下一扭,猝不及防朝著後面的人群倒去,剛好不偏不倚,橫在了渾身鮮血淋漓的安和帝身上。
因為倒地下意識張開雙臂,看上去像隻張開雙翼的雄鷹,在護著他不堪一擊的“雛鷹”,很是有種英勇就義的驚愕之美。
與此同時,那跌落在地面的長琴側面的機關被撞開,“嗖嗖”射出了兩支短箭,直接朝著皇帝的方向而來。
“咻咻——”兩支短箭直接全都刺入了謝玉弓的身體。
七皇子跑到了地方,但是因為實在太蠢笨,又被推完了謝玉弓後衝到人群裡面的白榆“擋”了一下。
於是他沒來得及“救駕”。
而白榆對著禁衛軍喊道:“那琴師的琴有暗器!”
白榆聲音落下的同時,禁衛軍已經衝過去將琴師狠狠按在地上。
七皇子趴在地上,回頭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在皇帝面前張開雙臂接了暗器,已經倒地的謝玉弓,目眦盡裂。
謝玉弓中了短箭之後,先是愣了一下,而後他這一刻簡直和安和帝一樣,像是無法相信發生在自己眼前的事情一般。
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胸膛上狠狠刺進去的兩支短箭。
他中箭之後身體脫力,被人扶住,耳邊禁衛軍抓捕刺客的咆哮,混合著皇帝震驚之下顫抖的聲音:“小月牙兒!”
這是他的乳名,玉弓乃彎月,是安和帝在他隻有幾歲的時候,總是會叫的乳名。
可是謝玉弓現在什麼都聽不到,感覺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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