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窈失神,突然覺得這王八蛋又好看了些,跟妖精似的勾魂攝魄。
江歸一笑,唇紅齒白,“知道自己這樣叫什麼?”
她盯著他的嘴巴,“叫什麼?”
他冷臉,“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的,貪得無厭。”
陳窈低頭扒拉自己的頭發,嗤笑,“少臭美,看你幾眼還真把自己當顆蒜了。”
“你他媽眼睛都在流口水!還看幾眼!”回味自己被調教訓化,江歸一痛定思痛,煙抽得飛快,“我給你時間,不是讓你潛移默化讓我接受這種身份和你偷情!你沒道德底線得寸進尺,我有——”
“你什麼時候有道德底線了?”陳窈不可思議地問。
“......”江歸一锨熄煙,堅定而刻薄地說:“我沒道德底線也比你好千萬倍,從來沒產生過三個人生活的念頭,所以你想都別想。”
“......”
陳窈不知道他為什麼對自己誤解這麼深,食指扣著手機殼邊緣,“江歸一,你是不是有妄想症?還是腦子受傷的後遺症?”
江歸一表情像抓到出軌妻子的丈夫,“你這是心虛的表現。”
她翻白眼,“我今天打電話是想告訴你,這幾天我想明白了,與你一起更開心,所以與何商岐已經約定離婚了。愛信不信。”
他愣了下,驚喜道:“真的?”
“真的。”她纖細的指撫唇,“但是有條件。”
江歸一目光犀利洞察,他雙手交疊,側臉緩緩枕向小臂,“什麼條件?”
“其實我與何商岐結婚本就是交易。”陳窈半真半假地說:“他給我一個安全保障,我幫他在何家站穩腳拔得頭籌。原本這周期很長,但江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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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停住,不知在衡量什麼,大概半秒,輕聲、磕絆地說:“我、我有點想你。”
江歸一呼吸頓窒,錯愕抬頭,恨不得從手機穿越到她的面前,求證最後一句話的真實性。他整張臉色度明亮幾分,語氣非常急切,“重復最後一句。”
陳窈端詳他的神色,計策果然百分百奏效。她唇角微翹,“我有點想你。”
他一瞬不瞬地盯著她。就像能輕易分辨兩句“我有點想你”中的真情與假意。
“怎麼想?”
這問題實在難。
想一個人如何想?
陳窈隻能搜尋記憶裡從影視文學作品搜刮的標準答案。
但代替生硬格式的是,江歸一或笑或哭或愛恨交加的眼睛,燈影下的輪廓,抽煙的姿勢,喝酒滾動的喉結,她伏在他肩頭聞到的發香,他進入的喘息和心跳......
一腔笨拙青澀的感情束縛她的思維和語言能力,屬於天生壞種那顆冰冷的心髒,展開利刃想將其斬滅。
她眼睛眨來眨去,眸中迸發一種矛盾的殺機。
原來想,是想殺了他。
見陳窈遲遲不回答,江歸一等不及,即使有理性的分辨能力,也無法抵抗渴望回應的心。
“我想你。”
“我特別想你,每分每秒。”
他又覺得這樣太容易原諒她,補充道:“但我還是恨你。”
“哦。”
陳窈垂睫,靠著門板弓腰,一手撐膝蓋,一手拿手機,平復掙扎的心,“我也恨你。”
兩人沉默。
試衣間外紛雜喧鬧。
陳窈踮腳緩解長久站立的酸痛,江歸一像裝了透視眼,“小廢物,不知道拿把椅子?”
她懶得搭理,拉回話題,“言歸正傳。如果何商岐繳獲毒品,抓捕犯罪團伙,他就能拿到一等功。那時協議自動終止。我們就離婚。”
歸元硝煙中江歸一隻燒了三分之一的貨,剩餘三分之二,隻有三種用途,一、換取利益,二、做局仙人跳,三、防止處事狠決遭反噬。
所以這三分之二對江歸一也是燙手山芋,現在她拋出誘餌,如果他真想她離婚,必將這批真貨還回,以此讓何商岐繳獲。
但如此反常舉動,經驗老道的山間株式會社絕無可能信任,而江家樹大招風,背後無數雙眼睛,真貨數量巨大,歸還途中若有心人做文章,江家非但討不得好處還將惹得一身騷。
江歸一姿勢變成側躺在床頭,手機靠煙灰缸,他點了支煙,撐著腦袋,看著她,慢條斯理抽了幾口。絲縷煙氣水流般從唇間溢出,淌向敞開的領口,幹涸時,他說出她心中設想的問題。
“你把我忘了?”陳窈莞爾一笑,“我可以成為你與何商岐之間的橋梁。你定一個隻有我倆知道的交貨時間和地點,我再叫何商岐來繳。”
鎖鏈就環環相扣了——
何商岐得知新型毒品進行調查求證,散播出消息;
冒充江歸一與甄佩文協商,以他們的關系絕不會主動聯系,且甄佩文因被報復肯定被家族責罰,那麼急於求成的人就是認知片面的人,山間株式會社在已知市場出現新毒品的情況,為拿回江家手裡純度高的真貨,從而咬住以Y身份放下的餌,購買不存在的新型毒品進行假交易;
江歸一手上的真貨交返還,時間定在假交易的相同時間地點;
假交易變真交易,何商岐收繳真毒品,緝拿山間株式會社犯罪團伙;
山間株式會社因真毒品以為Y是江家人做的套,從而怨恨值拉滿牽制江歸一,而江歸一以為自己被出賣把這筆帳算到何商岐頭上。
狗咬狗的混戰,逃跑的最佳時間。
江歸一似笑非笑,“如果我按照你說的做,何商岐拿了一等功,你不離婚,或,趁機逃跑,我豈不是成了被你玩弄股掌之間的蠢貨?”
“蠢貨。”陳窈緩慢眨眼,故意露出狡猾又有點可愛的表情,撒嬌一樣說:“若我不守信用,你可以反手舉報我售毒,舉報何商岐弄虛作假瀆職。”
他眯眼,這表情她很熟悉,石更了。
於是她眼神急遽失溫轉而淡漠,“而且,是你自己說要給我一次逃跑機會。”
“怎麼,你又要反悔?”
江歸一眸底高深莫測轉瞬即逝,掐著煙的兩指翻轉,半截煙掉進拇指與食指間,他徒手滅煙,慢慢磨、慢慢碾,煙紙煙絲碎成渣屑,簌簌掉在手機屏幕,遮住鏡頭。
“不反悔。希望你也別反悔。”
.
從試衣間出來,化妝師見陳窈鼻頭出汗脫了粉,為她一點點補粉。她心裡想著江歸一最後那句話,思考自己是否有疏漏掉進他的圈套。不過攪完渾水自然得安排後路。
“江頌竹還沒來嗎?”
嶽山搖頭,“說有事耽擱了。”
陳窈陷入沉思
,補完妝,進入《七缺一》片場。邊敘講了遍劇本。
七宗罪,色欲、暴食、貪婪、懶惰、暴怒,而最後一罪,最嚴重的罪惡,傲慢。
傲慢之罪的角色,表面是位富家公子哥,實則是城市的獵殺者。和女主一樣,高高在上藐視一切,制裁逃脫法律的人。兩人一拍即合,在一次次對手戲產生扭曲激烈的感情。
然而最後,他們發現對方“傲慢”死亡名單的最後一人寫的是彼此的名字,隻有殺了作品才能完整。
他心軟了,她毫不猶豫騙取他的信任,手起刀落了結他的生命。電影最後一個鏡頭的設定是座無名墳墓,一黑一白兩道背影一閃而過,OE開放式結局。
之前拍攝時,陳窈少見NG,怎麼都無法演出邊敘想要的效果。可電影劇本明明是她設計的劇本,那本遺留在榆寧的筆記,七殺,最後一殺,就是江歸一。
因為故事情節發展相似,所以當初看一遍就決定接下女主角。
陳泊序殘殺鍾清歡的前因後果,刀插入江歸一胸口的畫面在腦海帧帧閃映。
她眼珠是黑夜的顏色,此刻明昧撲朔,像有一頭猛獸困在囹圄。
在旁守護的嶽山端詳陳窈的表情,皺起眉頭,擰開水杯遞過去。陳窈回神,說了聲謝謝。
“其實很好理解,你錯殺他,失去自己在這世界唯一的愛人,萬念俱灰。”邊敘不解地問:“就這麼難理解?”
沉默少傾,陳窈摸了下腰腹的刺青,淡漠的眼睛少見浮現迷茫與天真。
“可他們是同類,相遇的開端注定是必死局。”
“既然如此為什麼成為彼此的愛人?”
第099章 連環計099
暴雨怒嚎, 雨霧彌漫,一座廢棄的燈塔在海灣延伸的平臺之上。男人靜靜地站在雨幕,仿佛感覺不到寒冷, 飛濺的雨打湿肩頭, 黑色西裝衣擺不停滴水。
他推開塔底虛掩的門, 踏上老舊生鏽的螺旋梯, 每走走一步,離他的愛人越近, 離死亡也越近。
當邁上最後一節階梯,看到她在風雨裡的背影,他笑了, 然後從口袋掏出槍, 她聽到聲響,轉身,槍口對準他的腦門。
毫不猶豫扣動扳機射擊。
然而暴雨裡的清脆響聲惟響了一次。
她瞳孔瞬間放大,利聲:“你算計我!”
“是你先欺騙我, 約好一起死, 昨夜卻掏空了我的子彈。親愛的, 我隻是還擊。”
男人的目光在雨水下模糊,持槍走向她, 嗓音宛如審判者,一字一句鏗鏘有力, “無視他人痛苦歡愉, 自以為擁有分辨罪惡無辜的能力, 從不為過錯懊悔, 不為不可避免痛苦,骯髒皮肉骨血之下是無法饒恕的傲慢。”
這是他每次殺人之前的儀式感, 她輸了,再無翻盤可能。
她本性傲慢,不可能祈求。
看著面前不能稱之為愛人的男人,死在他手裡,也算給自己短短一生畫上完美句號。
她神情從憤怒、絕望轉而平靜淡漠,
他走到她面前,近在咫尺,然後和過去一樣將她擁入懷抱。
砰!
一聲槍響,子彈射進男人心髒。
風雨悲鳴不止,湿冷風吹起衣擺,他在她額頭落下羽毛似的吻,輕聲道:“親愛的,這是我最後的禮物——”
制片導演圍在屏幕前觀看錄制視頻。
“雖然沒按劇本走,但我覺得臨場發揮更有感覺诶……”
“確實,這麼一看之前的人設有點OOC了,這樣才符合她的性格,這表情絕了。”
視頻播到最後一幕,之前NG數次的鏡頭。討論戛然而止,所有人安靜地注視屏幕,眼眶漸漸紅了。邊敘更是掩面抹淚。
“鍾幼呢?”
“和朋友走了。”
“怎麼換人了,上回不是那位——”
“別討論了!別忘記前段時間柯麗露的事,這些人碾死我們跟螞蟻一樣容易......”
“那鍾幼不會有事吧?咱們這電影剛拍完。”
“誰出事,她都不會出事。”
邊敘說完手機響起,看了眼來電號碼,起身快步跑回休息室,接通了,恭敬道:“聞先生。陳小姐和一位穿灰青色西裝的男人走了。”
有錢能使鬼推磨,何況對方可是娛樂界的天,誰敢得罪,除非不想混了。
聞確吩咐幾句,邊敘笑眯眯地說:“稍等,我馬上叫人把底片發您。”
.
望江公園商業街,晚上商鋪是酒館,白天就是水吧。陳窈和江頌竹面對面相坐,嶽山和管良坐在另一張桌子。
好像又回到兩年前的一幕。江頌竹的表情清淡,一副不想多說話的模樣。但若真不想搭理她,聽嶽山說她要道歉又為什麼去片場找她?
陳窈吸鼻子,江頌竹瞟她一眼,叫了聲管良,管良便送來條羊絨披肩。她沒推辭,裹好自己,扔出顆平地驚雷,“江家過去死了不少人,其中自殺的人,體內有一種特殊藥劑,它是通過塞進肛.門流進血液,和安眠藥混一起可以偽造自殺假象,你說柯麗露的死和這有沒有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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