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玩味地淺笑:「自然是看佳人。花燈哪兒有美人好看?」
我覺得他在諷刺我,一股羞恥的熱衝上了腦門,我猜我面具後面的臉早就紅透了,也許有害羞,更多的是恥辱。
他沒給我回話的機會,打了個響指:「到了,姑娘請。」
我跟著他進了聽潮閣,意外的,裡頭人又少又安靜。
我本以為會是什麼活色生香、熱鬧沸騰的地方。
這閣樓從外面看,像是個精致繁復的匣子,內裡就更加精巧華美,彩綢飄揚,光影浮動,比起皇宮也差不離了。
我一路暈頭轉向,隻盯著他的後背,往上走,不知道走了多久還沒到頂。
其實我已經後悔了,為自己的愚蠢後悔,我怎麼就能答應他跟著來這裡呢?是嫌穿幫不夠快,還是嫌我死得不夠快。
可是事已至此,我隻得咬著頭皮跟著他進去。
終於是到頂了,聽潮閣的頂閣裡一個人也沒有,薄陰像回了自己家一樣,隨便找了處懶散地坐下。
坐下吃了兩枚棗子之後才想起來還有我這麼回事,他說:「姑娘自便賞景,四面的窗景色都是極好。」
我為了離他遠一點,挑了他對面的窗子,走過去賞景。
他確實沒騙我,站在數萬民眾無法企及的頂端,俯瞰整條長街,滿街燈火和半條靜默逶迤的護城河。
一半壯麗偉岸,一半煙火絢爛,合在一起有種別樣荒誕的衝擊和美感。
像是站在風口的紙袋,灌滿了風,鼓脹起來,連我這種胸無點墨的人都憑空生出一種躊躇滿志的雄韜偉略。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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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閣的門開得毫無徵兆,我驚慌地回頭,按著臉上的面具。
薄陰往嘴裡丟了一顆葡萄,抬了抬眼皮,說:「自己坐吧。」
來人一句話沒說,甚至都沒看我一眼,就激出了我一身的冷汗。
那是詹親王,父皇為數不多的親弟弟,我的皇叔,君燁。
我以為薄陰和父皇互相不對付,自然也殃及池魚,不會喜歡和皇室的人來往,可是看上去他們似乎是很熟絡。
君燁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眉頭都沒動一下,簡短地說:「說事?」
薄陰也看了我一眼:「嗯,說吧。」
我大氣都不敢出,隻求他們趕緊說完了,我找機會離開。
為了貪圖一點良辰美景,把自己搭上,估計沒有哪家公主會有我這麼蠢。
「太子近日的動向,你留意了沒?」君燁坐下,一雙黑瞳稍顯煩躁。
「沒有。」薄陰答得幹脆,「太子不是稚子,你是皇叔,不是老媽子。」
他稍稍坐直了:「而且,有我在,沒人敢動歪心思。」
君燁眸光冷硬,沒說話。
一直把我當個空氣人兒的薄陰倏忽朝我側臉,道:「蹲下。」
「什麼?」我沒搞明白,後腦勺被窗外的風吹得瓦涼。
「我叫你蹲下!」他猛地站了起來。
他厲聲斥責,我耳膜震顫,恐懼得肝膽俱裂,腿軟順勢就蹲下了。
「咻——」
銳利的破空之聲在我頭頂不過半寸的距離馳過,極薄極刃的箭矢朝著原本斜坐在榻上的薄陰而去。
但是他已經不在那裡了,箭頭悶聲射入床榻,穿透了厚厚的鵝絨,死死地深釘進了木板。
我嚇得屏住呼吸,薄陰已經丟了古拙面具,陰沉著一張臉,用慣常死了爹媽的冷漠表情看著我……頭頂的窗戶。
君燁沒動,眯著眼去看插入床板的箭矢。
「起碼入木三指厚,這回的暗箭手倒是個好苗子,腕力好,準頭也不錯。看來是下了功夫。」
薄陰神色鬱鬱,看著我頭頂的窗戶,直到遠遠的對岸某處黑暗旮旯裡升起一盞火紅色的孔明燈時,方才收回目光。
他若無旁人地坐回榻上:「可惜已經死了。」
我不住地咽口水,嘴裡幹得冒煙。
我還是不敢站起來,方才要不是他吼我蹲下,那箭的力道,足以射穿我的心髒。
「你要喝水,桌上有茶。」薄陰說。
我冷汗漣漣,既不敢動,也不敢不動。
君燁轉頭看我,終於說了句:「既然你知道今天會有刺殺,就不該帶女人。」
「我不會帶沒有用的女人上聽潮閣。」薄陰呷了口酒,視線裡並沒有我。
君燁的臉色霎時變了,原本就慘白的臉頰瞬間繃緊,他直直地盯著我:「面具摘下來。」
我幾乎已經確信薄陰認出我來了。
可笑。
方才那遊湖的剎那泡影裡,我以為他不認得我,還在極力地裝作不認識他。
可他亦是如此,既然從最初就認出了我,那是出於什麼原因,如此好興致陪我演了一路?
「姑娘不摘面具,給詹親王看看嗎?」
薄陰淡淡地冷笑:「再演一出叔侄相遇的戲碼怎麼樣?」
君燁霍然站了起來,嘴唇有些顫抖:「安樂?」
他這一聲「安樂」,真的是好久遠好久遠的事情了。
小時候依稀記得我在宮裡,一次偶然撞見過他下朝,說過幾句話。
大約是得知了我的身世,他偶爾會繞道來我住的地方,看看我,抱抱我。
他最後一次來已經是很久之前了,好像是明嘉十一年的伊始。
他帶了個男孩子來,急匆匆地,並非是來看我,而是往正在治喪的攬月宮去了。
聽說那兒死了個尊貴的娘娘,父皇很難過,連著半個月沒上朝,半個月之後就大肆選秀。
選了一堆不省油不省事兒的女人進後宮,爭鬥得烏煙瘴氣,聽說還鬥死了我好幾個弟弟妹妹。
我初見太子哥哥就是那一次,當年他還是個見不得光的養子,如今莫名其妙地就成了太子。
其中曲折,我光是想想就頭疼。
我和他們實在算不上親厚,隻知道他們不算是壞人,別的一概不知。
我躑躅著摘了狸奴面具,瑟縮著拿在汗涔涔的手裡,怯生生地不敢抬頭。
君燁面色沉痛:「皇叔很久都沒來看過你了。」
確實很久了,大約也就十年多一點吧。
可是我記他記得那樣清楚,因為他是唯一一個曾經主動抱過我的人。
他已過而立之年,比起那時,顯得更蒼白瘦弱了。
我訕訕地搖頭:「沒關系,父皇那麼多女兒。我和皇叔攏共沒見過幾次,您還記得我就很高興了。」
君燁剩下的話像是給我堵住了,張了嘴,卻沒再出聲,半晌才將舉起的手放下。
薄陰眼角餘光瞥了下他的反應,滿意地笑了下,撐著下巴說:「你今兒這身不錯,田嬤嬤替你梳的妝?」
我連忙應下,懸到嗓子眼兒的一顆心驟然落下去半截。
他今天……是吃錯了什麼藥?對我,未免也太寬宏大度了,竟然舍得陪我演戲,演完了還沒惱我。
我不敢去回想剛才船上的些許溫柔,那溫柔是他指縫裡溢出來的細沙,無足輕重,風一吹就散。
他不過是興致上來了,逗弄貓狗一般戲弄我罷了。
我將這話在心裡默念了兩遍,才能鎮定地扶牆站起身來。
君燁表情有點復雜,按了下額角,幾乎是忍無可忍地道:「王爺不要做得太過分。」
「她還好手好腳站在這裡,哪裡過分?」薄陰平靜地質問。
君燁轉向我:「安樂,你出去,皇叔一會兒出來同你說些話。」
我福了福身,轉身出了門,走出去兩步又轉了回來,立在門外不足兩尺的地方。
開始的一瞬,裡頭安靜得像是沒有人。
過了會兒君燁才道:「安樂嫁你的時候,我叮囑過你,她是無辜的。」
「我又沒虐待她,至少我不像你假仁義。」
我聽到薄陰很輕蔑地笑:「你出的計策讓她嫁進王府,你要真心疼你侄女,何必要拿她做籌碼?」
我手腳都開始發涼發汗,仿佛置身於冰窖,冷得有點牙齒打架。
君燁沉默良久:「我了解你,我以為她至少不會有性命之憂。剛才那群刺客……你竟然拿她來做試探,若是萬一……」
「沒有萬一!」
薄陰陡然厲聲斥道:「想殺我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他們敢來,我就敢讓他們有來無回。」
我不知道我的心髒是否還在跳動,但是莫名有種人活著,跟死了毫無區別的感覺。
燁皇叔小時候還抱過我呢,後來幾個年節,他還託人給我送過東西呢。
我很喜歡他送的桃木人偶,就是可惜後來給宮人們搶走了。
我一直……一直以為他是為數不多的好人。
立在湖中心的閣樓固然好看,但是實在是太冷了,潮湿的水汽和霧氣從湖面上湧來,涼得人心尖兒打顫。
朦朧的水汽裡似乎摻雜了一絲別的什麼氣味兒。
越來越濃,越來越腥,無端地勾起了我在石室裡被莊彥扎破血管的恐懼。
是血的味道。
門不知道什麼時候開了,薄陰粗暴地將我拉了進去,砸上了門,戲謔地問:「聽明白了嗎?」
他又知道了,知道我在偷聽,這人好像什麼都知道,什麼都玩弄於股掌,做什麼都遊刃有餘。
我默不作聲,眼淚卻不爭氣地滾落下來。
他面無表情地捏起我的下巴,拇指刮過我的眼角,擦掉了湿熱的眼淚。
「半柱香的時間,一點聲響都沒有,你知道外面死了多少人嗎?」
我渾身打了個寒戰,不敢去想門外那直衝鼻腔的濃重血腥味代表著什麼。
我淚眼蒙朧地去看房間裡,發現所有的窗戶都被嚴絲合縫地關了起來,薄陰身邊出現了兩個黑衣黑發的影衛,毫無存在感地守在門邊。
「燁皇叔呢?你把他怎麼了?他去哪兒了?」
「他是親王,我是異姓王,你覺得我能把他怎樣?」
薄陰拎著我扔到桌邊,補充道:「他走得輕松,畢竟今天這兩撥刺客,都是衝你我來的。」
「我?」
我腦子裡一團漿糊,隻覺得那血腥味好像是更近了,連嚴密的門窗都阻隔不了。
暗夜無聲裡,有多少人想要取他性命,又有多少人為了護翼他,獻出生命?
薄陰並沒有向我解釋,反而問:「王妃覺得你和你那些不學無術、手無縛雞之力的兄弟姐妹們,若是在皇宮外面養,能活過幾日?」
我聽不懂他在說些什麼。
但他卻伸出粗粝的手指,端起一杯酒,自問自答道:「一天,一天都活不過。殤陽軍的舊部,太後母家的殘黨,皇上鏟除過的異黨餘孽,民間義士,因他窮兵黩武死過親人摯愛的百姓……不論哪一撥都足以殺你們幾十遍。」
殤陽軍我知道,聽說那是薄老將軍曾經率領的軍隊,立下過赫赫戰功,後來因為老將軍身死,慟而解散。
太後我也知道,父皇說過,太後娘娘親善慈悲,在時幫著他治理國家,很是得力。
還有什麼窮兵黩武?這些怎麼會是薄陰說的那樣?!
薄陰仰頭喝完了那杯酒,拖著我出了門,沿著來時的路往下走。
影衛們在前頭開路,那滿滿一長階的屍體,被他們腐肉一般撥開。
血水湿潤了木板,潺潺地順著階梯角往下一層一層地流淌。
12、
黑衣人的屍體,像是麻袋一般被堆在大大堂兩側,黑黢黢湿乎乎地砌成了小山,底端溢出黏稠的血水。
這裡是煦城,是皇都!
太平盛世,天子腳下,一夜之間死了半百人。
聽潮閣外的湖面彌漫起水霧,阻隔了濃重的血腥味傳到河兩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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