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聽太子殿下和二皇子的意思,此事還有轉圜的餘地,世子為何堅持要去?”
謝蘅冷哼一聲,挑眉:“我覺得置身事外看熱鬧沒什麼意思了,想身臨其境好生體會體會,或許能有不一樣的樂趣。”
“再說,憑什麼他們不讓我去,我就不去?”
柳襄:“……”
她可以理解為,這是,叛逆嗎?
謝澹遠遠看著二人的背影,停住了腳步。
長庚上前道:“主子,不再勸勸嗎?”
謝澹搖頭:“勸不住的,他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準備準備,暗中跟著。”
長庚頷首領命:“是。”
-
一個時辰後,柳襄準時到了東城門。
幾乎是同時宋長策快馬而來,看見她後拉緊韁繩:“籲!”
“阿襄,我剛收到明王府的消息,說世子要出京遊玩,命我帶人保護,這是怎麼回事?”宋長策靠近柳襄,低聲道。
此處人多眼雜,不好多說,柳襄隻湊近他輕聲道:“有案子。”
邊說,她邊將楊氏給宋長策準備的包袱遞給他:“府中收到你的消息時我差不多要出門了,嬸子收拾的急,沒帶多少,但是多塞了些銀子,到時候需要什麼再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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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宋長策接過包袱放好。
他收到消息就猜到事情可能沒那麼簡單,聞言也並不感到意外,隻是道:“我還以為世子這是惹了禍要趕緊跑路呢,哪裡的案子?”
“溯陽平堰。”
柳襄想起方才在茶樓的那個場面,眉心直跳:“他就算捅破了天,大概也不需要跑路。”
“有些熟悉。”宋長策笑著道:“他這一下子可是將太子和二皇子都得罪完了,還不夠他跑路的?”
柳襄小聲道:“新科榜眼高嵛成。”
頓了頓,她想起謝蘅的話,斟酌著道:“或許,他隻是是覺得玉京不夠熱鬧?”
她這麼一提醒,宋長策便想起來了。
放榜那日,官差沿路喊的便是溯陽平堰人士。
“跟榜眼有關嗎?玉京還不夠熱鬧啊,他要上天啊。”
柳襄抬頭看了眼天:“他告的。”
“若有登雲梯,說不準呢。”
宋長策:“……”
他動了動唇,正要開口便見一行馬車,不是,馬車隊緩緩而來。
最前頭兩個侍衛護送,隨後是一輛萬分招搖的馬車,緊接著就是一二……一眼望不到頭的馬車車隊,全都是侍衛隨行。
宋長策眼皮子直跳:“這陣仗,還真當是去遊玩的。”
“對了,除了我們,還有誰啊?”
柳襄搖頭:“你若不是送信回來讓我帶衣物,我都不知道還有你。”
宋長策喔了聲,而後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再靠近柳襄一些,放低聲音道:“這個陣容有些熟悉,你覺得那邊的案子會不會和密旨有關?”
柳襄一愣:“你這麼一說,倒也不是不可能。”
而這時,有一人一馬飛快穿過車隊朝他們奔來。
看清來人後,柳襄確定了:“你怕是猜對了。”
宋長策吹了個口哨,朝來人打招呼:“喬二哥,很忙啊。”
喬祐年渾身帶著煞氣,轉頭看著馬車車隊一口牙都快咬碎了。
“這小氣鬼是麻煩精變的吧,老子才千辛萬苦將虞子粱從虞家帶出來,就被一道旨意甩到了這裡,他有病吧,就不能讓人歇口氣?”
“你們說他是不是闖了這大禍後要跑路啊?他倒好,兩手一甩事不關己,留下這爛攤子指不定還有收拾多久。”
這個想法倒是與宋長策不謀而合。
“二表哥過來了,那邊由誰接手?”柳襄問道。
喬祐年:“虞家一個子弟,多半也是那小氣鬼的主意。”
此時車隊到了跟前,幾人不好再當著面說人壞話,各自噤了聲。
謝蘅掀開車簾看了眼幾人。
“杵在這裡攔路作甚,走啊。”
喬祐年:“……”
“他是不是罵我們好狗不擋道。”
柳襄宋長策:“……”
二人一言不發的調轉馬頭出了城門。
喬祐年瞪著謝蘅,心裡頭不得勁,當即下馬將馬鞭甩給侍衛,怨氣衝天:“我要坐馬車!”
憑什麼他謝蘅坐馬車他要騎馬!
重雲:“第三輛馬車是給喬二公子準備的。”
喬祐年愣了愣,似信非信的走向那輛馬車。
這不是有詐吧?那小氣鬼能有這麼好心?
但他經過慎重查探後,並沒有看出什麼不妥,連軟枕都放了好幾個。
喬祐年將軟枕往懷裡一抱,往榻上一躺,長呼一口氣,舒坦了!
他決定今夜子時前不再罵他小氣鬼。
車隊再次啟程,重雲看了眼前方的人,回頭道:“世子,要不要請雲麾將軍乘馬車?”
謝蘅掀開車簾看了眼,見那二人並肩騎行,有說有笑,好不歡樂,他放下車簾淡聲道:“多管闲事。”
重雲閉上嘴,不吭聲了。
第40章
玉京到平堰最快要五日的車程,但按照謝蘅趕路的方式,十日能到都算好的。
一日三餐得停下用飯,絕不吃幹糧,用完飯後得歇歇腳;天氣漸熱午時到申時初太陽大絕對不走,雖然馬車裡放了冰塊;夜裡風涼,戌時四刻前必須得找地方歇腳,歇腳的地方不能在野外,不能是粗簡的客棧;馬車行進的速度始終不能過快,不然會顛簸。
車馬奢華,侍衛成群,不知道的還以為裡頭坐著的是哪位公主殿下。
除此之外,謝蘅逮著機會就要作。
當然,這是喬祐年的說法。
一行到第六日,謝蘅用了午飯在客棧睡到申時才起來,上了馬車才走出二裡地,馬車就停下了。
理由是,謝蘅在客棧用飯時聽人說這附近有一處瀑布谷,巍峨壯觀,風景如畫,他要去看。
喬祐年當即就氣的直翻白眼,仰天一嘆。
“我上輩子是做了什麼孽才攤上這麼個麻煩精,我突然覺得其實從文也不是多折騰人的事,那些文章也不是不能背一背,字帖也不是不能練一練。”
宋長策雖也無奈,但他沒法像喬祐年這般當眾抱怨。
畢竟喬祐年是謝蘅的師兄,如今更是太子的師兄,即便被人聽到,也不會置喙什麼。
隻有柳襄輕聲道:“那處瀑布確實是難得的美景,正好我們都去看看唄。”
喬祐年宋長策都面無表情的看向她。
“昨日他要看夕陽,前日他要看日出,你都是這麼說的,昭昭表妹,他是不是捏了你什麼把柄,你才處處為他說話?”
宋長策雖未言語,但卻緊緊盯著柳襄。
他也很想知道這個答案。
柳襄卻萬分坦然道:“世子生長在京城,因身子羸弱從未出過京,對外頭的事物好奇也正常啊,且我們此行本就是打著世子出京遊玩的幌子,若對沿路風光視若無睹,難免叫人生疑。”
溯陽雪災已過去兩年,再去調查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他們雖為欽差,但對外卻暫時隻說是隨行保護世子,免得消息漏出去讓那邊做了準備,更難調查。
喬祐年與宋長策對視一眼,若有所思:“這麼一說,好像又有點道理。”
“合著他這是為了大局著想?”
但他怎麼那麼不信呢。
“應是如此。”
柳襄見謝蘅已經下了馬車,遂問道:“你們要去看看嗎?”
喬祐年看向宋長策:“那既然來都來了?”
他也自小生長在京城,也沒看過外面的天地,以後想來也難得有機會再來,看看就看看唄。
宋長策:“……那就去吧。”
柳襄看了眼謝蘅單薄的衣裳,想了想後,從包袱裡取出一件鬥篷,才朝謝蘅走去。
此去到瀑布谷要步行兩刻鍾,隊伍中還是得留個主事的人,見喬祐年和宋長策都有意過去,重雲便留了下來,朝柳襄恭聲道:“有勞雲麾將軍幫忙照看些世子。”
柳襄點頭:“你安心便是。”
謝蘅的暗衛提前探了路,這裡不會有危險,不過是看個瀑布,自然不會出什麼事。
且就算遭遇了什麼埋伏,有她和宋長策,還有暗處一直跟著的那兩人在,也能應付。
柳襄跟上謝蘅,偷偷偏頭看了眼他的臉色,雖然算不得多好,但也算紅潤,心頭不由松了口氣。
從出京第三日開始他的狀態就不大好,她是真怕他在路上病倒了。
他們此行沒有帶大夫,要是遇到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時候,更是受罪。
謝蘅的注意力都在四周風景之上,並沒有察覺到柳襄的打量。
太陽自叢林灑下,光點斑駁,林中時有鳥鳴,離谷中近了,已能感受到微微的涼氣,在炎熱的夏天,這可謂是得天獨厚的避暑勝地。
柳襄深呼吸感受著四周新鮮的空氣,頓覺身心舒暢。
謝蘅瞥見她彎成月牙的眼眸,淡淡道:“不知邊關是怎樣的,可有這樣的美景?”
柳襄本以為他不願意說話,便一直沒有開口打擾,聽他突然詢問,這才睜開眼,笑意盈盈道:“邊關多是黃沙漫天,沒有這般美景。”
“過往十餘年,雲麾將軍便沒出去看看?”謝蘅哦了聲,又道。
柳襄搖搖頭:“沒有。”
“自記事起便跟著爹爹習武,後來又一心在軍營,沒有想過出去。”
爹爹從不跟她提外頭的天地,若不是看到那些話本子,她都不知道世上還有那般繁華的玉京城。
謝蘅淡淡掃了眼她。
原以為她是自由自在的鳥,沒想到跟他一樣可憐。
“世子好像很喜歡這裡。”
謝蘅轉過眼,瀑布的聲音已近在咫尺,涼爽感撲面而來,他輕輕彎了彎唇角:“尚可。”
那就是喜歡了。
柳襄輕輕笑了笑,沒再出聲。
這幾日他但凡有精神,就不會錯過沿路的美景,她便也看得出來,他對山水即便不是向往,也是喜歡的。
瀑布谷與官道連著一條小路,許是常有人在此觀景,泥巴路上鋪了些鵝卵石,邊上還插著一排木柵欄。
風景雖美,但也伴隨著危險。
小路不算太窄,可容兩個人並行,柳襄朝下頭看了眼,底下雖一片青蔥,但深不見底,加上臨近瀑布地面有些潮湿,雖然路邊有柵欄,但她還是有些害怕,硬是擠上去跟謝蘅並肩而行。
謝蘅:“……”
他停住腳步面無表情的看著柳襄。
她把他當三歲小孩麼,這麼大條路他除非不想活了,否則還能越過柵欄掉下去?
柳襄抬頭跟他對視,並不退讓。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萬一哪根柵欄松了呢,他滾下去就沒命了。
二人對峙半晌,謝蘅率先挪開了視線。
她此舉是為護他周全,他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並行就並行吧。
後方,宋長策將這一幕收入眼底,眸色又沉了幾分。
喬祐年走在他身後,恰好被擋住視線,並沒有看見前頭發生了什麼,加上正好探頭朝下望,不防宋長策突然停下,直起身子回頭時便一頭撞在他後腦勺上。
“嘶……”
喬祐年捂著額頭,沒好氣道:“做什麼呢?”
宋長策回神,摸了摸後腦勺,眼底帶著幾分哀怨:“……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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