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紹陵點頭:“那就行,不枉費我保下的大媒,現下就等著馥儀的好消息了。”
衛戟愣了下才明白過來,點點頭笑:“嗯,殿下的外甥臣的侄兒,臣也等著呢。”
褚紹陵抬手抹去衛戟嘴角的點心渣,輕笑:“你這侄兒是天生的富貴命,必然錯不了。”褚紹陵怕衛戟吃多了點心一會兒不好好吃飯,準他又吃了兩塊就命人撤下去了,衛戟行動隨心,宮人將盤子撤下去的時候他就眼巴眼望的看著那點心,褚紹陵看著好笑,哄到:“晚膳有燉鹿肉,你現在吃飽了一會兒如何吃飯?”
衛戟喜歡葷菜,鹿肉尤其喜歡吃,聞言果然開心,褚紹陵倚在拐枕上引著他說家裡的事,衛戟絮絮的,先說如今府上添置了什麼什麼,如何精致了,又說年下多少親戚都上趕著來走動,如何熱鬧,褚紹陵心裡記掛著褚紹陽的事,有些心不在焉的,衛戟看出褚紹陵有心事來,低聲道:“殿下可是有煩心的事?”
褚紹陵沒想瞞衛戟,道:“過了年後皇帝可能給褚紹陽賜封地了,你怎麼看?”
衛戟心裡一驚,他沒有想到這事會鬧得這麼大。
皇帝提前給不喜歡的皇子賜封地的事常有,說著好聽,但卻跟流放無異,看著老例……凡是提前賜了封地的皇子,基本上跟儲位無關了,好的地方像是江南之地是絕對不會賜的,差一些的,像是北部那樣儲兵重地也不會賜,隻會賜土地貧瘠民風不化之地。
衛戟慢慢道:“四殿下是凌皇後嫡子,年紀也不很大,皇帝……怕是不會狠心至此吧?”
“狠心?”褚紹陵冷笑,“褚紹陽這次犯了他的大忌諱,沒圈禁就是好的了,老祖宗的規矩,隻要褚位定下來他這個年紀也該去封地了,算不得委屈了他,隻是這封地裡好的是輪不上他了,如今皇帝怕是也沒定下來,我正想著讓他去哪裡好些。”
衛戟猶豫了下,道:“臣鬥膽揣測聖意,北部和南方怕是不會賜給四皇子的,普通封地也就罷了,若是皇帝當真厭惡了四殿下,有可能會將四殿下送到西邊去……遼涼的事一直懸而未決,此時若是在西邊荒蕪之地劃出一片來賜給四殿下,怕四殿下十年之內是做不出何政績的,這倒正合了皇帝的心思。”
褚紹陵輕笑,道:“你是想讓我動些手腳促成此事?”
衛戟搖搖頭:“臣是給殿下提醒,若是皇帝有此打算,殿下必要設法幹預才好,哪怕將四殿下送到南方富饒之地去也不要去西邊。”
褚紹陵挑眉,輕笑:“這是為何?”
衛戟猶豫了下,道:“臣愚鈍,說出來讓殿下批證吧,如今四皇子提前被遷出了皇城,若是無意外已經與儲位無緣了,但四皇子……志向不小,臣若是四皇子,如今唯一的指望就是借著軍隊上的力量了,北部屯兵眾多,皇帝不可能賜給他,還有哪裡有可能會有大量的軍隊呢?近些年中隻有西部了。”
“遼涼的事皇帝一直決議不下,但這終究是我大褚的禍患,就算今上一直不動遼涼,殿下……”衛戟抿了下嘴唇,改口道,“未來的儲君怕是容忍不下遼涼的,西邊早晚有一場大戰要打,屆時無論派哪位將軍出徵,將軍的身份都尊貴不過四皇子,隻要四皇子有心,仗著自己在西部封地上盤踞多年的勢力,勾結遼涼再奪了兵權並不是不可能的事,到時候軍中哗變,遼涼軍加上叛軍一起轉頭東上,想要打進皇城裡來也不難。”
衛戟垂首:“臣懂得不多,隻在兵法上略知皮毛,很是憂心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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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紹陵心中輕嘆,他的衛戟到底還會給他多少驚喜?
不得不說這裡是褚紹陵都沒想到的,衛戟說的雖然還有些漏洞,但這確實是個潛在的危險,褚紹陵看著一臉嚴肅憂慮的衛戟撐不住笑了,將人攬過來摟了,在衛戟額上親了下,道:“想的真周到,其實我一開始是想過讓他去西邊的,到時候借著遼涼兵的手將他結果了,兩廂痛快。”
衛戟抬頭看褚紹陵,褚紹陵臉上皆是戾氣,冷笑:“遼涼那邊我自然不會放任,早晚會出兵打上一場,到時候趁機結果了他,隻將罪責推到遼涼人身上,豈不幹淨?”
衛戟心中一驚,褚紹陵看著衛戟的神色驚覺自己失態了,連忙放緩了臉色,輕笑:“我說笑的,還是你考慮的周到,那邊早晚有一場戰事,不可大意了讓褚紹陽撿了便宜,還是早早將他打發到別處去就罷了。說起來……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對遼涼出兵?”
衛戟垂首一笑,眼中皆是仰慕:“殿下雄心壯志,心高志遠,如何會容忍狄子蠻夷犯我邊境?殿下廷議時的說的話如今在軍中已經傳遍了,將士們都很是敬佩的。”
這個褚紹陵倒是不知道,輕笑:“都傳什麼了?”
衛戟笑笑,道:“‘遼涼再三挑釁,不給教訓何以讓四夷生畏?如今遼涼來犯,忍之再三不作為,以後北邊韃靼,南邊緬甸,東邊高麗,豈不是都能帶兵犯我邊疆,大肆劫掠一番就走?大褚邊疆上每寸土地都是先烈用血肉打下來的,如何能任由狄子踐踏?’,殿下這幾句說的真好,將士們如今都知道遼涼的事殿下是主戰的,且在殿上主動請纓,將士們聽說了都誇贊殿下英勇呢。”
褚紹陵失笑,若不是篤定皇帝不會讓他插手兵權,他那日廷議也不會那麼大義凜然了,果然武官的好感最好獲得,自己不過是動動嘴皮說幾句血性的話,竟讓人傳開了。
褚紹陵看著衛戟眼中的傾慕受用不已,忍不住低聲調笑:“身邊有你這麼個小將軍,說不得,我也沾了些武將的豪氣,要不說娶妻當娶賢,古人誠不欺我……”
原本好好的說著話的,誰知褚紹陵突然扯到這裡來了,衛戟臉一下子紅了,褚紹陵輕笑,又攬著衛戟親昵了好一會兒。
褚紹陽的事褚紹陵心裡有了數,之後又跟梓君侯商議了幾回,終於決定下來,經過這事褚紹陵心中越發倚重衛戟,平日裡不涉及血腥,不傷陰德的事也漸漸的跟衛戟商議了,衛戟雖然心思沒有褚紹陵周密但勝在敦厚,萬事若是褚紹陵的主意再加上衛戟的潤色後都會和緩很多,不再那麼打眼。
時光飛逝,轉眼就到了年下,今年褚紹陵讓衛戟在衛府過的小年,除夕當天就沒再讓人回去了,褚紹陵在前面應承的差不多了就回了碧濤苑,兩人另擺了一桌酒獨自過年。
褚紹陵將人留在宮中卻將衛戟幹晾了一日心裡很有愧意,拉著衛戟的手輕聲道:“今年是還在宮裡由不得自己,等以後自然不會再讓你一個人,每年我都陪你一起過。”
衛戟心中一暖,笑道:“晚上臣跟咱們宮裡的侍衛大哥們喝了幾杯,說笑了一會兒,也不無聊。”
褚紹陵借著燭光細看,果然衛戟臉上有些酒意,他知道侍衛們私下裡玩鬧起來沒度,聽了這話半玩笑半正經道:“以後不是在我跟前可不許貪杯,再這樣我可要罰你了。”
大年下,衛戟少有的玩笑道:“殿下不說日後都跟臣一起過年麼,有殿下看著,臣哪裡敢再喝。”
褚紹陵撐不住笑了,知道衛戟喝過酒了不讓他再喝,隻讓人吃了一碗燕窩粥就一起躺下了。
外面鞭炮陣陣,兩人躺下後也先睡不著,一起陷在暖烘烘的蓬松被子中擁著說話,褚紹陵將腳下的湯婆子踢到衛戟腳下,攬著人慢慢的說著話,不多時外面炮竹聲音大起來,此起彼伏,連碧濤苑裡也放起鞭炮來,褚紹陵輕笑:“已經子時了,又一年了。”
衛戟不敢忘規矩,要下床時被褚紹陵攔住了,褚紹陵忍不住斥道:“剛捂暖和了你又鬧什麼,真凍著了看我教訓你。”
衛戟無法,隻得在床上給褚紹陵半跪下:“臣祝殿下頤安百益,福壽永年。”
褚紹陵一把將人拉回被子裡,笑道:“我也在宮中呆了這些年,當真沒見過比你守禮的……罷了,你都拜年了,我也不好白受你的。”
褚紹陵起身在床頭拿過沉甸甸的一個四合如意繡金荷包來遞給衛戟,輕笑:“這壓歲錢本想明日再給你的,現在就給你吧。”
衛戟本以為褚紹陵是在開玩笑,見真的拿出來一個荷包來心裡倒不好意思了,他都這麼大了,哪裡好再拿褚紹陵的壓歲錢呢,褚紹陵輕笑:“打開看看。”
衛戟有些臉紅,抽開荷包看了看,裡面竟滿滿裝了一袋子刻著“福山”、“壽海”、“長命”、“富貴”字樣的足金小龜小魚,小龜雕的憨頭憨腦,小魚雕的靈動可愛,討喜的很。荷包裝的實在,墊著要有二十多兩,衛戟忙道:“殿下……這太多了。”
褚紹陵輕笑:“多什麼,拿著玩兒吧,當金子花也可,家去給你們家的子侄也可,如今你一年大似一年了,人情往來越來越多,缺了什麼要跟我說,知道麼?”
衛戟心裡暖暖的,點了點頭。
54
年下無大事,初一褚紹陵給皇帝太後還有幾位老王爺拜過年就無事了,皇帝不喜皇子與外面封地上的老王爺們相交過甚,褚紹陵也不去觸皇帝霉頭,略寒暄了幾句就回碧濤苑了。
寢殿中無人,衛戟正給王慕寒和宮裡幾位年老的宮人分褚紹陵給他的小金龜,眾人見褚紹陵來了連忙散了,王慕寒不敢在褚紹陵眼皮下藏私,連忙走近躬身笑道:“這是衛大人剛給老奴的。”
褚紹陵看了眼王慕寒掌中的幾個指頭大的小龜,輕笑:“給你的就收著,平日裡記著些他的好處就好。”
“看殿下說的,衛大人平日裡最有禮不過,就是沒這東東西西的誰又敢不念著衛大人的好處了。”王慕寒說的是實情,褚紹陵寵愛衛戟碧濤苑中無人不知,誰不是上趕著奉承衛戟的,衛戟不用打賞就有人搶著伺候,但衛戟平日裡從不拿架子,分內的事一點不錯,分外的事從不插手,對著他們幾個自褚紹陵小時就伺候起來的老人尤為客氣,一派大家有禮公子的風範,王慕寒伺候著褚紹陵將大氅脫了,笑道,“到底是公卿之後,禮數上一點不錯的。”
褚紹陵想起昨晚衛戟在被子裡還要給他拜年的樣子點點頭,看著站在一旁的衛戟輕笑:“禮數確實不少。”
衛戟有些不好意思,轉身給褚紹陵倒茶,王慕寒知道兩人有體己親熱話要說,自覺退下了。
褚紹陵接過衛戟遞過來的茶盞喝了一口,忍不住打趣:“你手縫倒是松,那一袋子金子還沒捂熱呢就開始送人了。”
衛戟笑笑:“王公公是伺候殿下的老人了,年下本該得些好處的,殿下給臣那些金子臣也不知道如何花,送一些也好。”
這是替他打賞人呢,褚紹陵心裡一暖,將人拉到榻上來,讓衛戟踩上腳爐,衛戟給褚紹陵續茶,問道:“殿下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今年不是有不少王爺郡王從封地過來了麼,王公公說且得拜年呢。”
褚紹陵冷笑一聲:“我倒是有心客氣客氣,可惜皇帝說與王爺們一年未見想念的很,要多聊些往昔舊事,怕我們聽著無聊,早早的將人都打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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