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兩百兩!」
「我出兩百五十兩!」
……
「四百兩!」現場寂靜了一瞬,戶部尚書家的小廝得意洋洋,「沒人跟我爭了吧?這虎皮最終還不是被我家大人買下。」
虬髯大漢往我看來,我點了點頭。
虬髯大漢淡淡道:「我出五百兩!」
戶部尚書家的小廝惱羞成怒,「你……你……我出六百兩!」
虬髯大漢的眼尾瞄了瞄我。
我搖了搖頭。
……
巷尾,虬髯大漢奉承我道:
「一張虎皮,賣出六百兩天價,小人真是聞所未聞!」
我將懷裡的五兩碎銀給了大漢,「拿去做個小本買賣吧,別想著劫財害命了!」
大漢尷尬道:
「公子以德報怨,折煞小人了。小人真是豬油蒙了心,先前竟動手劫殺公子!」
我擺擺手,轉身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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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在我背後道:
「公子天縱商才,何不營商做生意?小人願意追隨公子!」
聞言,我隻是扯起嘴角笑了一笑。
12
西涼國四季如春,龍潛宮內更有一處活水溫泉。
高崇剛準備去泡澡,見我正好回來,便拉我一起。
我對他的要求,他還再想一想。這些日子他規矩得很,夜裡我倆也是蓋著棉被純聊天。
現下他拉我一起泡澡,我一個大老爺們也沒啥好扭捏的。
但當他褪盡衣衫,龍精虎猛的身體在波光粼粼的泉水下閃著光,那胸肌,那腹肌……
我可恥地流了鼻血。
「出息!」高崇嗤笑我。
魏公公拿了幹淨的手絹過來,高崇湿了水,親自給我擦鼻血。
為了避免再丟臉,我眼觀鼻,鼻觀心地泡著溫泉,盡量避免看高崇的身體。
泉水溫暖,熱氣蒸騰,我艱難地精神高度集中時,聽到高崇在一旁道:
「沒事別去招惹春申君。」
這就護上了?
我看向高崇。
高崇也正覷著我。
「他不喜歡你,你還往他跟前湊。」高崇皺眉,「你知道春申君這個名號是怎麼來的嗎?」
「戰國四公子,齊有孟嘗,趙有平原,楚有春申,魏有信陵。」我說道:「春申君姓春名申,又位極人臣,你們西涼人便以楚國的丞相春申君比擬他,贊譽他明智而忠信,寬厚而愛人,尊賢而重士。」
「既是贊譽,當然是說他好的一面。真正的春申君,可是與我一起謀皇權,誅攝政王,平藩王叛亂,一步一個血腳印走過來的。他如芝蘭玉樹,手上幹淨不沾絲毫鮮血,可所有擋路者的死,都跟他有關。連我這個帝王,有時候都要忌憚他三分。」
我懶洋洋地道:
「我知道,他位極人臣,有的是才幹和手腕,根本沒把我這個遊手好闲的異國王爺放在眼裡。若非顧忌陛下,我早死八百回了。」
高崇挑眉看著我,「皇甫羽,你在嫉妒吃醋?」
我不承認。
高崇哈哈大笑,心情甚好。
笑過了,他看著我,正色道:
「關於我和春申君的往事,我給你交代一下。」
他是要給我交代他和春申君的情史嗎?我看著高崇,豎起了耳朵。
「春申君是我做皇子時的伴讀,我們自幼相識。」
「我是個生母身份低微,不受寵的皇子,他是沒落的世家大族的後裔,我們惺惺相惜,日久生情。」
「十七歲那年,我們衝破世俗,在一起了。」
「我們好了五年。」
「我們都二十二歲那一年,他母親想抱孫子,逼迫他娶妻成家。他官至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一路做到臣子巔峰的他,很不容易,他也想有後嗣,承繼他的輝煌。」
「他向我提出結束這段關系。」
「我沒有為難他,同意了。」
「可他,娶妻納妾不久,又後悔了,跑來找我修復關系。」
「在龍潛宮外跪了一夜。」
我明知故問,「陛下拒絕了想要修復關系的春申君?」
高崇拿起池岸邊的酒樽喝了一口酒,「對寡人來說,他提出結束感情,我同意的時候,這段關系,就已經結束了。」
春申君為了後繼有人,跟高崇提出結束關系。
娶妻納妾後,他又後悔了。
然而聖心已失,他後悔莫及。
難怪,兒子接二連三地出生,他這個做父親的不歡欣,甚至不喜人在他面前提及。
高崇擱下酒樽。
「春申君之後,便是現在後宮的幾位男寵。有朝臣進獻的;有來刺殺我,我可惜其一身武藝,沒有殺之,將人留在後宮的;也有我自己看上的戲子。我生母就是我父皇看上的青衣,那戲子的唱腔,肖似我的生母,我看到他,總能想到我的母親。後宮的幾位男寵,我真正寵幸過的,也就是那個戲子。」
高崇笑看著我,話鋒一轉道:「皇甫羽,我坦誠了我的情史,你是不是也該交代一下你的?」
我訕笑道:「我哪有什麼情史?我可專情得很,隻有過兩位男寵。」
「專情?兩位?玩三人行呢?」高崇挑眉。
我訕訕道:「他們是孪生兄弟。我最先一直分不清誰是誰。等我能分清了,我跟兩人都已……」
高崇盯著我,慢慢審問,「後來呢?」
「後來……」我慘笑道:「母妃知道了我喜歡男人,當著我的面,將他們杖斃了。」
我,真是無用!
連心愛之人都保護不了!
也沒心情泡澡了,我垂頭喪氣地上了岸。
披了浴袍,坐在岸邊喝酒的時候,高崇也上來了,微微皺眉看著我。
我有些買醉的意思,連喝三杯,後來直接拿起酒壺往口裡灌。
高崇從我手裡奪過酒壺,也往口裡灌著酒。
他奪我的,我奪他的,一壺酒很快就喝光了。
我還想再讓宮人拿酒來的時候,高崇突然道:「皇甫羽,你去營商吧。」
我驚怔看著高崇。
「一張虎皮能賣出六百兩天價,你適合幹這個。」高崇看著我笑道:「我是一國之君,沒時間整日裡陪著你,你找點正事做也好,免得一天到晚瞎晃悠。營商賺了錢,是你的,賠了,寡人給你兜底。」
半燻的我,徹底酒醒。
十五歲那年,我跪在母妃的寢殿對她說,我無心政事,不想爭皇位,我想營商。
母妃大怒,「士農工商,皇甫羽,你出生帝王之家,卻如此自甘下賤!」
母妃是寵冠後宮的柔貴妃。
母妃封號「柔」,實際卻一點都不柔。中宮早逝,她執掌後宮,雷厲風行,殺伐果決。我向來畏她,那一次,卻在她寢殿外跪了整整一夜。
母妃第二日晨起,輕飄飄地看了我一眼,喝茶道:「沒準兒是受了身邊人的挑唆,把跟五皇子一起長大的石頭和他奶娘,都關進暴室吧。」
「不用了。我不想營商了。」我踉跄著站了起來,灰溜溜地回去了。
憶起往事,我湿了眼眶,看著高崇道:「士農工商,你樂意我幹這個?」
不意我這副神情,高崇愣了愣後,抬手抹去我的淚水,「士農工商,乃分工不同,國家缺一不可。我看你適合幹這個。」
高崇笑了笑,「沒準兒你能成為當代的陶朱公呢!」
高崇看著我道:「寡人見不得你豔羨別人,否認自己。喜歡做什麼就放手去做,或許有一天,你也能如你豔羨的春申君一般,成為寡人的左膀右臂。」
我訕笑道:「我哪能跟春申君比,我連他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高崇目光深沉地看著我,「小羽,在寡人心裡,你勝過任何人。」
「小羽?」還是第一次有人這樣喚我,我別扭道:「你不過就比我大兩歲!再說,我哪裡小了?」
高崇笑道:「哪裡都比我小。」
這人!
心裡明明不服氣,卻氣不起來。
而且,總感覺今夜喝了酒的高崇,好溫柔。
溫柔地,我一直絮絮叨叨想對他說話。
從溫泉池畔,到踉踉跄跄回到寢宮。
我感覺我的酒勁兒又上來了,我哈哈大笑,我母妃獨霸後宮,還勾結外戚,結黨營私,想要將嫡長子的大皇兄拉下馬,讓我上位。
但我是個扶不起的阿鬥啊。
我不想當皇帝。
我喜歡美男子,崇拜的人是商聖範蠡。
在母妃將服侍我多年,甚合我心意,長得好又溫順聽話的我的兩個男寵稱心和如意杖殺了後,我更是一蹶不振。
母妃想著杖殺了他們,除去我身邊的「奸佞」,我就能喜歡女人,我卻在王府為他們痛哭吊唁。
母妃想著我回歸正途,奪嫡爭當皇帝,我卻想著給我的稱心和如意報仇。
我暗中投靠了大皇兄,將母妃勾結外戚結黨營私欲拉他下馬的計劃和盤託出。大皇兄起初不信我的投誠,但隨著儲位之爭,母妃節節失利,大皇兄倒也信了我。
後來,我更是慶幸我從來沒有跟大皇兄爭皇位,和早早對他投誠的決定。
父皇病危,大皇兄逼宮那日,文臣簡直是一呼百應,聊有的反對之聲,要麼大勢所趨識時務為俊傑,要麼被大皇兄已掌控的禁軍劍殺。皇城裡,巡防營、兵部,都是大皇兄的人馬。京城郊外,三軍主帥更是親率五萬精銳為其助勢,蓄勢待發。
大皇兄所展現的實力,哪是我母妃一個深宮婦人能螳臂當車的?
那一日,五位奪嫡的皇兄皇弟,大皇兄令人手起刀落,無一幸免。他們的母妃,王府中人,外戚,皆都株連。鮮血染紅了皇宮和皇城。
母妃的去處是京外的感業寺。大皇兄,不,新皇令她餘生在那裡帶發修行。
這是我投誠新皇時,與新皇的約定。
母妃被宮人拖著往感業寺去的路上,對我一步一罵:
「皇甫羽,本宮生了你這個逆子,還不如生一坨屎!」
「本宮指望你坐上九五之尊的那個位置,沒想到你腦殼裡裝的全是情情愛愛!還是男人跟男人的愛情!本宮前腳杖殺了稱心和如意那兩個賤人,你後腳就看上了狗皇帝!你幫著狗皇帝對付你親娘,是奢望狗皇帝封你做皇後?」
我瞥一眼身邊臉色驀然變綠的那道明黃身影,生怕嗜殺的新皇收回成命,趕緊叱喝宮人,「罪婦餘氏大放厥詞,還不趕緊堵住她的嘴!」
母妃被宮人堵著嘴押往感業寺,燒刀子的目光卻還一直盯著我。
我顧不得去看母妃,躬身對新皇請罪,想跟他解釋澄清一番,「皇兄,臣弟真的從來就不喜歡你,不,不是,臣弟喜歡你,啊呸,不是這個意思!」
「滾!」
新皇驀然對我暴喝,拂袖而去。
我還驚魂不定地站立在那裡,聖旨就來了。
新皇封我為江南王,讓我即刻滾去江南。
我懷揣聖旨,歡喜慘了。新皇將富饒又宜居的江南分封給了我,也不枉我跟他一場。
啊呸,是為他效力一場。
此刻,西涼國龍潛宮的寢殿裡,我放聲大笑,「陛下,母妃說我投誠皇兄,是看上了他,你說好笑不好笑?」
高崇盤膝坐在龍床上,「我知道,你沒有看上狗皇帝,隻是看上了我這個皇帝。」
我嘿嘿笑道:「對,我看上了你。」
我往高崇身上貼了過去,抱住他,熟悉的手感傳來,我身體漸漸熱了起來。
醉酒後的我坦誠得很,「陛下,我好想你啊。該死的,你到底考慮好沒有?」
我好煩躁,身體也好難受。
「想好了。」高崇坐在龍床上,模樣像極了柳下惠,隻是渾厚的嗓音有些低啞。
我眼神晶亮地看著他。
「但我有一個條件。」
這廝好磨嘰!「什麼條件,快說!」
「我這個人對待感情專一得很,你也必須一樣。我會解散我後宮的男寵,此生專一對你。你也須如是。不可去勾搭別人!」高崇睇著我,「姓徐的男寵都迷上你對你表白了,你以為寡人不知道?」
我猴急地去脫他的衣服,「我專一還做得到,你身為帝王,恐怕很難吧?你當真不立後納妃了嗎?春申君尚且憂慮偌大相府後繼無人,你可是真的有皇位要傳承。」
「此事我很早就想過。西涼宗室那麼多男丁,我過繼一個便可。」高崇咬牙保持著柳下惠的姿勢,「我已有中意的人選,你無需憂心這個!」
「那就沒什麼問題了,快來吧!」
被捏中要害,高崇悶哼了一聲,頭上暴起了青筋,口上卻打斷我:「還有個問題!」
這廝真的磨嘰得很,我暴躁道:「哪那麼多問題!」
高崇睇了一眼我,「跟你學的。」
我氣惱道:「快說!ťü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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