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父找到他時,他哭得正傷心,說自己沒有牙,以後就討不到老婆了。
「大不了我嫁給你咯,哭什麼哭!」我卻很瞧不起哭鼻子的沈驚霜。
那時不過是孩童之間的頑話,誰也沒有當真。
更何況世事易變,我再也沒回過北境,他也從未踏足京城。
後來沒有什麼交集和故事,不過是他死我亡。
「喂,那個……小螢,你喜歡什麼樣的男人啊。」
沈驚霜狀似無意地問起,又欲蓋彌彰地轉過頭去。
我看見他通紅的耳朵,也許是方才騎馬凍的。
「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巴。」
我說一句,沈驚霜在雪地上畫幾筆,他撇了撇嘴:
「人人都長這樣,有什麼稀罕?」
「那你喜歡什麼樣的姑娘?」
他忽然學起我來,一筆一劃在雪地上畫得認真。
也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巴。
「你也是敷衍。」
我們對著兩個塗鴉小人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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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在軍市買到的,給你。」
那是一個做工極精巧的面鏈,是烏藏女孩們出嫁會戴的,金絲嵌著星星點點的綠寶石,顫動時帶起萬點星光。
「這個……比那個戴著涼快。」沈驚霜撓撓頭。
他應該不知道,我並不是喜歡才戴面紗的。
見我沉默,沈驚霜有些尷尬,他想了想:
「……你要是不喜歡,就當沒看到,我、我換一個。」
不知道為何,我忽然想到了謝璟對我臉上傷疤的厭惡,和那一條東施效顰的素白裙子。
這金飾極盡精巧,十七歲的姑娘,哪有不喜歡打扮的。
我猜沈驚霜已經知道了我是裴玥,但是我們分開那年,我才九歲,臉上也沒有這道傷。
也許見了我臉上的傷,沈驚霜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對我這麼好。
他會像謝璟一樣厭惡我,或是對自己曾經流露的心思感到尷尬。
比起得到又失去,我寧願從沒得到過。
我低下頭,將面紗解開。
沈驚霜忙將眼睛捂住,別過頭去。
我輕輕拉了拉他的衣擺,他愕然回頭,臉上卻笑得燦爛:
「我就知道你是裴玥!」
我擔心他沒看清我臉上的傷疤,指給他看。
他才一愣,又低頭看著那幅畫,想了想,用手在小人的臉上畫了一筆。
橫貫一筆。
恰如我臉上橫著的傷疤。
他很認真地看著我,全無往日半點戲謔,笑道:
「裴玥,這是我喜歡的姑娘。」
我怔住,不敢看他。
所幸此時謝璟趕到,他勒馬,黑著一張臉看著沈驚霜,又笑著對我伸出手:
「玥兒,跟我回去吧。」
我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她根本不想跟你走!」沈驚霜上前一步護住了我。
見我這般,謝璟看到了地上的塗鴉,忽然想到了什麼,露出勢在必得的笑:
「沈小將軍恐怕不知道,當初她死乞白賴地追在我身後求我看她一眼,哭著跟那些姬妾爭寵。
「她早就不是處子,又學著在床上如何討好我。
「怎麼低聲下氣,臉都不要地去討好我。
「這些你都不想知道嗎?」
我僵著臉看向沈驚霜。
沈驚霜愣住了,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璟王也覺得,愛你是一件很丟臉的事嗎?
「第一次說要給嫁的人是我,第一次看北境的月是我,第一次在雪地畫畫也是我。
「人生如此遼闊,有這麼多第一次,難道除了床榻上那點事,璟王已經沒有什麼可以炫耀的了?」
謝璟愣住了。
「希望璟王能明白,愛是約束自己,不是用來要求對方的。
「裴玥,我們走啦,要下大雪啦。」
沈驚霜得意地吹了聲哨子,紫颯很聰明地飛奔而來。
而他衝我伸出手,牢牢將我帶到馬背上。
謝璟怔怔地站在漫天雪花裡,一肩風雪也不曾伸手拂去。
他在想什麼呢?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
紫颯跑得很快,與他擦肩。
而風雪太大,回頭時雪花會刮進眼睛裡,又冷又痛。
所以不要回頭。
永遠別回頭。
8
戰事一天天近了。
先是糧道坍塌的消息,幸好糧草備齊,沒有亂了軍心。
伙食比平日不降反升,甚至有肉湯可以吃。
我甚至感覺到那些士兵看著我,都帶著一絲崇敬:
「貓貓頭姑娘真是料事如神!」
「當初我還以為小螢姑娘要做奸商,我可真該死啊!」
再是聖上百裡加急送來了一封烏藏和談的密旨,連同議和的使團到了北境。
我記得和談失敗,第二日便打了起來。
一切都在按照軌道有條不紊地進行,我的心稍稍放下了。
這一晚,謝璟卻要帶我走。
「謝璟,我們已經做了一世夫妻,相看兩相厭,還不夠嗎?上輩子我感激你為我解困,正如你感激我曾經救過你,我們就互不相欠了。」
「這難道不是命中注定的緣分嗎?我已經知道你臉上的傷疤是為了救我,那我怎麼會嫌棄?」
「隻是感激的話,日子久了,我臉上的傷疤也不會讓你疼惜,隻會讓你覺得我在以恩相挾。」
「你還在記恨那三年是不是……」
他還是不懂,不懂人重活一次,不是非要執著於情愛。
「我囤了這麼多糧草,我也告訴了沈驚霜,此次戰役一定要多加留心,我們會贏的……」
可是謝璟隻是很憐憫地看了我一眼:
「他一定會死,你做的都是徒勞,如果今晚不跟我走,烏藏屠城,你就會死在這。」
「那就死在這。你改不了秦羅姝的命,不代表我改不了。」我推開他的手,「謝璟,你做不到的,不代表我做不到。」
「那如果月明一戰,根本不是有人出賣,也不是主將無能,是烏藏要他沈家父子的人頭!是聖上要他死呢?」
我愕然望著他。
「使團送去的根本不是和談的聖旨,是北境布防圖,是聖上願意用沈家父子的人頭,換烏藏承諾十年不犯大周。
「裴玥,你屯再多的糧草,能擋住烏藏圍困,但你能擋住莫須有的罪嗎?」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的道理,聖上難道不懂?沒了沈將軍,大周如斷脊之犬,早晚會被群狼分食,聖上就不顧北境子民的死活?不顧這些將士的命?」
「一個北境而已,跟皇位孰輕孰重?」謝璟將腰牌遞給我,「沈驚霜怕是也猜到了,不然不會把紫颯留給你,他是一定會死的,不過是死在戰場和刑場的區別罷了,而我們回到京城,這一切都像沒發生過,我們還可以……」
爭執間,卻忽然瞧見門外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不知聽了多久。
我猛地推開門,不等我去追,那人已經跑了。
他是誰?他聽到了多少?
我抓起披風系上,出門喚紫颯。
「你要去做什麼?」
「告訴沈驚霜,截下使團和那道聖旨。」
謝璟猛地扣住我的手腕:
「你敢扣下聖旨就是謀逆!」
我抬頭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
「那就我一個人來頂謀逆的罪!用我一個人的命去換將士和百姓的命。」
可到了馬厩和賬房,我才發現雁笛和紫颯駒都不見了。
沈驚霜趕來,告訴我趙三和那道聖旨,也不見了。
衛兵說,夜裡見是紫颯駒和趙三,便放了行。
趙三他要做什麼?
「裴玥,這就是你改變結局的代價。沒有使團,平白多了一個趙三,誰送那道旨意都是一樣的。一定是他聽到了我們說的話,好歹兩方交戰不斬來使,他當了這個細作能留一條命,說不定還能論功行賞,真是聰明。
「既然上天垂憐我們多活一次,裴玥你該學他,做個聰明人。
「跟我走吧。」
謝璟伸出手,我呆呆站著,卻覺得大腦轟然,眼淚忽然就掉下來了。
難道真像謝璟說的?一切都是徒勞。
天災,細作……
一切都如上一世一樣不可避免地發生了,顯得我這些日子的努力多麼可笑。
「玥兒,為什麼要哭啊?」
我抽噎著把前世所有的事情和盤託出,一邊講一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卻忽然被拉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我一抬頭,是哥哥,他輕輕摸了摸我的後腦:
「別哭了,有哥哥在呢。」
他不說也罷,這一說我哭得更兇了。
「哥哥……你會死的,如果……如果大家能逃……」
「我猜的沒錯,果然是玥兒啊……」哥哥了然一笑,「戰士不死在戰場上,難道要苟且一生?」
「玥兒逃婚,給哥哥丟臉了。」
他彎下腰,為我把眼淚擦幹:
「玥兒不想嫁,就不嫁。
「原來這一年,玥兒為我們屯了這麼多糧食。
「玥兒真厲害呀。」
看著哥哥的臉,我才發現我不怕死,我隻怕跟哥哥分開。
「敗仗是因為主將無能?我?無能?」沈驚霜靠著那柄長槍,挑了挑眉,「本將軍倒要看看這命……」
「少將軍,您不是主將。」哥哥適時戳破沈驚霜的中二時刻。
我輕笑出聲。
瞧見我心緒平和,哥哥和沈驚霜同時回過頭看謝璟。
一槍一劍剎那出鞘,直指著謝璟喉頭,哥哥和沈驚霜黑著臉,異口同聲道:
「滾!」
可是時間不多了。
烏藏拿到布防圖,已經佔了七成的上風。
「今夜先攻,先下手為強。」
風聲烈烈,沈驚霜預備著五支輕騎小隊先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沈驚霜要走了。
他好像一夜間成熟了不少,沒有一絲平日裡嬉皮笑臉的樣子。
我站在崗哨下送他。
他想說些什麼,幾番猶豫終於從馬背上俯下身,認認真真地看著我:
「我怕我回不來你會難過,所以想撒謊,跟你說我那天是騙你的,我並不喜歡你,一點也不喜歡。
「可是我想了很久,實在無法對自己的心撒謊。
「裴玥,我很喜歡你。」
我仰起頭,借著火光看他。
這是我第一次仔細看他。
他生得俊美,劍眉星目,高束起的馬尾又有一點少年意氣。
北境的風雪將他的眉眼打磨得鋒利,偏偏睫毛潮黑且長,低下頭時像停了一隻纖長的黑蝶,翅在他的臉上垂下一片陰影。
我呢?我對他是什麼?
喜歡?憐憫?感激?
這陣子忙著,我從沒空正視過自己的心。
「好啦,不要勉強自己了,我可以等你想明白。
「不要為了可憐我,鼓勵我,或是覺得現在氛圍很好,所以答應我。
「我要走了,如果我幸運活著回來,如果你也喜歡我。
「我想看你穿最好看的裙子,在城門下等我。
「雖然在我眼裡,你穿什麼都好看。」
沈驚霜走了。
我恍惚著陪軍醫備沸水,煎藥。
旁人跟我說什麼,我一律聽不進去。
「螢姑娘?你發燒了?」軍醫幾次去試我的額頭,「……奇怪啊,不咳不喘,怎麼就發燒了。」
沒人知道,此刻我的心隨著火光發顫,次次都是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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