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出氣了?」
謝鈺閉眼將我攬進懷裡,「待了這麼久,手都是涼的。」
「您都知道?」
「朕聽你的夢話,耳朵都生了繭子。」
我鼻尖發酸,抱緊了他,好半晌沒說話。
「別哭了。」
謝鈺說道,「從前便是我護著你,如今,還是。」
窗外下起了雨,雨夜寒涼。
我依稀想起了在北地跟父母兄弟在一起的快樂時光。
那段記憶,因為後來過於慘烈,被我遺忘在了記憶深處。
隻記得,那時候護著我的,是紀承。
如今,卻是另一個人了。
13
天氣轉冷,北邊的戰事越發膠著。
期間,索寧奚鬧過幾次。
無人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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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入冬的時候,北方有捷報傳來。
仗打贏了。
滿朝文武的死氣沉沉瞬間一掃而空。
日日盼著大軍凱旋。
「娘娘,將軍夫人這幾日越發猖狂了。天天念叨著要您後悔。」
我原以為她說的是瘋話。
誰知這日,我陪著謝鈺看奏折時,突然有急報傳來。
「紀將軍不見了。」
謝鈺微微蹙眉,「什麼叫不見了?」
「大軍途徑碘玉關,連日的大雨沖垮了河岸。將軍掉進河裡,被沖走了。」
那報信之人微微一頓,說:「軍中傳言,是……」
「是什麼?」
「是陛下奪了將軍發妻,將軍羞憤欲絕之下,尋了死。」
啪嗒。
我手裡的毛筆突然掉在紙上。
一臉茫然。
紀承半分舊情不念,怎麼可能為我尋死……
謝鈺淡淡瞥了我一眼,「無稽之談。」
可是當天夜裡,諸位老臣便跪在大殿前,義憤填膺。
「求陛下處死妖妃!告慰軍心!」
隨行的,還有從戰場歸來的諸多將士。
聲勢浩大。
儼然一副,我不死,此事便不算完的架勢。
我的身份,也因此曝光人前。
「將軍靠著夫人的情報重創敵軍。結果妖妃卻因私怨將夫人囚禁在宮中,此事不給我們一個交代,眾怒難平!」
紀承的副將跪在殿前,聲淚俱下,
索寧奚笑瘋了,關在殿中不斷叫囂:「雲裳,你等死吧。」
我坐在殿中,聽著外面沖天的哭喊,渾身冰涼。
謝鈺去了前面,與人商議對策。
臨走前,他摸了摸我的頭發,說:「莫慌,此事與你無關。」
可怎會與我無關。
不過我不想逃了。
此戰大捷,未來幾十年,中原的勢力會慢慢將他們蠶食瓦解。
大仇得報。
窗外的更鼓已過三聲。
突然,從房梁上翻下一個人來。
我尚未出聲,便被人捂住了嘴。
「是我。」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我瞬間放棄了掙扎,錯愕地盯著來人拉下面具。
是紀承。
他完好無損。
雙眸矍鑠。
哪裡像是已死之人?
「我是來帶你走的。」
他抽出我發間會觸發響動的珠釵,將我拽起來。
身後有人說:「將軍,公主已平安救出。」
「嗯,撤。」
我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紀承!你跟我說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紀承一頓,「宮裡要亂了,看在昔日的情分上,我保你一命。裳裳,隻要你肯跟我走,過去的事,既往不咎。」
我突然抽出手,「你要造反?」
紀承的臉色晦暗不明,「寧兒腹中有我的骨肉,為了她,我不得不做。」
我從未想過有朝一日,這種話能從紀承口中說出來。
他的假死,原來是和索寧奚做的局。
而索寧奚是北蠻人,這不僅是造反,還是……通敵叛國!
「紀承,你還記得自己是哪裡的人嗎?」
面對我的質問,紀承冷了臉,「裳裳,你這輩子,到死,都要埋進紀家的祖墳。來日我做了皇帝,你便是貴妃。」
他的眼底,已然毫無情誼。
隻剩下不甘。
和野心勃勃。
倘若我跟他走了,便會是掣肘謝鈺的把柄。
「生死有命,我不願跟你走。」
說完,我提起裙擺,頭也不回地朝外沖去。Ӱƶ
「來人,救命——」
話落,被紀承緊緊捂住嘴。
「由不得你。」
14
大殿前面已經亂了。
群情激憤下,眾人與謝鈺的御林軍發生了沖突。
待到有人大喝一聲,「將軍還活著。」
騷亂瞬間靜止。
眾人齊齊望過來。
寂靜的天階下,我被紀承用長劍抵著,一步一步,拾級而上。
殺氣濃鬱沖天。
謝鈺站在御林軍身後,雙目沉冷。
「退,莫傷著她。」
御林軍呈合圍之勢,隨著紀承的走動,變換著包圍圈。
紀承語氣沉緩,「陛下,我大夏因此一戰,損耗巨大,百年內難再休養成氣候。臣以為,應當止戰。」
「然陛下受人蒙蔽,是非不分,辱沒臣妻在前,迫害忠臣良將在後,臣肯請陛下退位讓賢!」
謝鈺冷笑一聲,「紀將軍,你當真是為了百姓?」
「是。」
「你敢對天起誓,絕無私心?」
「是。」
「若朕不同意呢?」
他清潤威嚴的聲音響徹在夜幕之下。
紀承說:「那臣便鬥膽,替您做決定了。」
那立在身後的萬千弓弩手,隻需紀承一聲令下,便會萬箭齊發,取謝鈺的性命。
他全然不懼。
幾位老臣遲疑道,「陛下如今是先帝唯一的血脈。除了他,還能有誰?」
索寧奚掏出一份玉佩,高高舉起。
「將軍乃先帝遺腹子,有此為憑!」
此話一出,群眾嘩然。
幾位老臣當即湧上來,辨別玉佩真假。
片刻後,陡然跪地:「老臣參見十六皇子殿下!」
先帝生性風流,哪怕是年老時,仍沉迷於風月之事。
當年駕崩後,曾有一女子身懷六甲,偷偷溜出宮去。
腹中便是十六皇子。
那女子據說是北地人,恰好,紀承的戶籍便是在北地。
與這段歷史不謀而合。
此刻,紀承的話便有了絕對的可信度。
索寧奚道:「我願與將軍交好,換大夏百年太平。」
一瞬間,群眾高呼,聲潮一浪蓋過一浪。
逼迫謝鈺退位之聲更高。
隻有幾位老臣,面面相覷,有些遲疑。
剛要說話,就被紀承的人拖下去砍了。
索寧奚死死盯著我,眼裡的嫉恨快要溢出來了。
她巴不得立刻將我碎屍萬段。
可是隻有我知道,那玉佩是假的。
當年上京途中,我們連飯都吃不起的時候,遇見一商旅之人被殺,紀承冒著風險,偷來了他的包袱。
其中最金貴的,便是這枚玉佩。
他在撒謊。
我剛想張口,卻對上了謝鈺的視線。
他朝我微微搖頭,示意不要亂講。
這一戰,是無法避免的。
而我,除了拖累謝鈺,別無他用。
謝鈺說:「隻要你把裳裳放了,一切都好說。」
紀承拿刀抵著我的後腰,咬牙切齒,
「這女人到底有些本事,能伺候得陛下沉淪其中,命都不要了。」
我無視這些羞辱,對謝鈺說:
「我此生,最恨北蠻踏進中原。倘若有一天,我成了橫在他們面前的盾,我寧願一死。」
「裳裳,你想幹什麼?」
謝鈺眼底閃過慌亂。
當第一支沖天炮照亮夜空。
我掙脫紀承的鉗制,縱身跳下了天階。
幾十丈的高度,掉下去,不死也是半殘。
我看見謝鈺慘白的臉,以及向我沖來的身影。
黑暗瞬間將我吞噬。
我撞在了石頭上,亦或是掛在了鐵戟上,一路滑進深淵裡去。
我是沒想活著的。
場面瞬間亂了。
雙方兵戈相交,努箭如漫天飛雨,黏著火焰,向屋宇樓閣飛去。
狼煙四起。
血雨瓢潑。
我最後摔在一塊傾斜的石壁上,無助地望著艷紅色的夜晚。
戰鬥持續了整整一夜,廝殺聲震天。
我看見了掉落下來的成堆的屍體,突然渾身抖起來。
那些塵封記憶,如潮水般襲來。
幼年時,我跟在那個人身後,一蹦一跳。
「阿鈺哥哥,你為什麼總是望著京城?」
「因為是我的家。」
「怎麼不回去呢?」
「回不去。」
「為什麼回不去?」
年輕了很多歲的謝鈺,叼著根草,笑道:
「一個小蘿卜精,哪有那麼多為什麼?想吃糖嗎?」
「想。」
「親親阿鈺哥哥,就給你買糖。」
那時候,我跟在他屁股後面,走街串巷。
北地是滋養我們長大的沃土。
後來某天,謝鈺抱起我,問:「阿鈺哥哥要去京城了,走了後,你想不想我?」
我一聽就哭了,抱著他不撒手。
謝鈺眉開眼笑,「曉得了,等你長大,來京城,阿鈺哥哥娶你。」
我那總是想起的身影,其實是謝鈺。
後來,我趴在小山坡上,望著京城。
十二歲的時候,淋了雨,發了一場高燒。
從此,腦子就不好了。
也記不清了。
再後來,紀承來到了我家。
我便漸漸將那個身影,重疊在了紀承的身上。
怪不得……
第一次進京面聖時,謝鈺賞了我不少東西。
並說:「小夫人,既嫁了人,便好好過日子吧。」
我哭了,拼命從雜亂的天階下爬出來。
我想最後再看一看謝鈺。
哪怕是一眼也好。
天蒙蒙亮。
稀薄的微光撒在大地上。
大殿門前,屍橫遍野。
那明黃色身影,迎著烈烈寒風,手提長劍立在廣闊無垠的天幕之下。
衣袍染了猩紅色。
紀承倒在他面前。
斷了一條腿。
四周,是跪得七零八亂的御林軍。
謝鈺咳嗽幾聲,突然嘔出一口血,看到了我。
「裳裳……」
我強撐著站起來,哭著朝他跑去,「阿鈺哥哥……」
謝鈺望過來,眼底滿是柔情,「好裳裳,終於想起哥哥了……」
隨後身子一軟,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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