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025-01-03 16:17:194656

如今替他守著翰林院的職位已是不易,若高升,見的人更多,遲早要露馬腳。


況且整日裝男人,胸都被勒得不長了。


我也很累的好嗎?


今年到年尾,我哥不回來,我也不幹了。


別跟我提什麼光宗耀祖,這男人誰愛裝誰裝去。


看我油鹽不進的樣子,張典籍也心煩。


可他還是耐著性子說。


「江子宴,明年我任期就到了,我會向上頭舉薦你,既你不願到別的地方,那就將這史書纂修給我負責起來……」


我嚇了一跳,趕忙搖頭:「別別別,學生才疏學淺,實在難當大任。」


「難當個屁!」張典籍暴跳如雷,「我還不知道你,區區典籍對你來說遊刃有餘。」


我冷靜道:「實不相瞞,外祖家還有商船九艘還等著我去繼承……」


「你給我滾!小小年紀不思進取,就想著那二兩銀錢,若人人都像你,誰來為朝廷效忠……」


我找了個借口,趕緊溜了。


出門正撞上沈文松。


我呼出口氣,救命稻草般地抓住他。


「文松兄,你來得正好,快去勸勸你老師,太嚇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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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點就被扣個官帽子能不嚇人嗎?


沈文松抬腳往屋裡去,臨進門沒忘記幫我引薦後面的人。


「這位是徐世昌,他祖父喜歡收藏古籍書畫,想必有你要的圖。」


我這才回頭,看清來人。


瘦高面白,挑眉紅唇,著一身騷包粉色罩衫,手拿一柄玉扇,看上去給人一種不太舒服的感覺。


徐世昌看見我倒是眼睛一亮。


「原來這就是子宴兄,當真是聞名不如見面。」


我笑容一僵。


自認建樹還沒達到家喻戶曉的程度,那他知道的肯定是我娘炮的名聲。


「呵!」


鑑於真的很需要古地圖,我耐著性子陪徐世昌喝茶。


他的目光太過恣意,幾次我都以為著的不是男裝,而是恢復了女兒身。


忍著惡心問他古地圖在哪兒。


他說這東西在他祖父的書房裡,不太方便拿出來。


徐世昌提出讓我上他府上卷抄。


我以公務繁忙,言定過幾日再上門叨擾。


送走徐世昌,迎面碰上了騎馬過來的薛凌。


這家伙看上去酒已經完全醒了,精神抖擻的,馬鞭別在後腰,皺眉看著徐世昌的背影。


「你認識徐世昌?這小子風評不行,你不要跟他攪和在一起……」


「呵!」我心道,您薛世子的風評難道就好嗎?


我抬眼問薛凌,又來找我幹嗎?


畢竟昨晚鬧得不是很愉快。


薛凌裝模作樣地拱手行禮。


「昨晚醉酒行事荒唐,還望子宴兄多多雅涵。」


「你是指何事?畢竟荒謬的也不是一件兩件。」


「吆!還生氣吶。」薛凌細長的丹鳳眼往我眼前湊,讓人有些招架不住。


「我承認,昨日在那麼多人面前下你面子是我不對,改日再招呼大家擺一桌,我當著眾人的面給你賠禮道歉好不好?再說我那不是見你跟沈文松聊得起勁來氣嘛,你不知道我跟他不對付?再說了,昨日還是我生辰。」薛凌越說越小聲。


「我說生氣了嗎?您薛世子就一套又一套的。」我不忍看他這個模樣,扭頭往回走,薛凌立馬亦步亦趨地跟了上來。


「你這模樣還不叫生氣,江子宴可以了啊!你滿京城地打聽打聽,小爺我長這麼大給誰道過歉,如意館的姑娘們都沒你難哄。」


草!


「你拿我跟如意館的姑娘們比?」


「好好好,不比不比,豈不聞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這下我是真生氣了。


「女人怎麼就成衣服了,你不是媽生女人養大的?」


「你怎麼這麼難伺候?」


「誰讓您伺候了,走開,我還有正事呢。」


正說著,從街角衝出一匹快馬。


「閃開,通通閃開。」馬上的人遇著人群毫不減速,還在死勁抽馬鞭。


馬兒吃痛,發力狂奔,衝著人群衝來。


大家一陣兵荒馬亂,散出一條道來。


這時候,我看見道路正中間有個幼童,正舔著糖葫蘆一臉懵懂,迎面看著馬兒靠近。


這要是被馬兒衝撞,後果不堪設想。


幾乎是毫不猶豫,我就衝上去,抱起幼童的一剎那,馬蹄聲已經靠近,再想躲已經來不及了。


馬上的人大概也沒料到真有不要命的,匆忙間一鞭子憑空抽來。


「滾開!」


當時,我大腦一片空白,隻來得及側身護著懷裡的幼童。


咬牙挺背,正準備硬吃一鞭子時,卻感覺身上一緊,一道溫熱的胸膛貼了上來。


「噗!」的一聲悶響。


我隻感覺到壓著我的身體一重,耳邊,是一道隱忍的悶吭。


「駕!」


縱馬人隻是拐了個彎兒就跑了。


獨留下我抱著幼童,緊緊地被薛凌攬在懷中。


薛凌挨了一鞭子,反應極其迅速地爬起來,衝著縱馬人的背影就是一陣罵。


而我回頭,看見的卻是他被抽爛了的衣衫,潺潺滲出的血跡。


眼眶有點熱。


這時候,孩子的娘親才從很遠的地方跑過來,接過孩子又哭又罵,衝我道了謝,抱著孩子跑了。


我回頭,隻見薛凌正滿世界地找刀:「你剛看清楚是那個龜孫沒?別讓小爺我逮到,若不然……」


我:「薛凌,你後背破了。」


薛凌反手一拽,將破了的衣衫扯得斜歪Ŧṻ⁸,大概是牽動了傷口,龇牙咧嘴。


「沒事,這才多大傷,比軍營的軍棍差遠了。不是我說你,腿腳不靈便,還愛逞能,萬一這一鞭子抽你身上怎麼辦?」


我使勁吞咽了一下:「抽就抽唄。」


大不了落道疤,被以後的夫君嫌棄嫌棄。


「倒是你,做什麼衝上來替我挨一鞭子?」


薛凌理所當然道:「我不替你,你自己挨嗎?就你那小身板,一鞭子下去,不得躺十天半個月。」


我:「……」


突然還挺感動是怎麼回事?


8


我單方面宣布跟薛凌扯平了。


小酒館喝酒。


薛凌挺惆悵。


他說家裡在催他議親,可是滿京城的小娘子他一個都看不上。


不是嫌人家嬌氣就是嫌她們黏人。


我倒了杯酒慢慢喝,第一次聽他嘮叨也不覺得煩。


「江子宴,你家裡就不催你嗎?」


「不催!」我低頭品酒,這家的陳釀不錯,還挺好喝。


「你父母為啥不催你議親呢?」


我心道,議什麼親,是怕馬甲掉得不夠快嗎?


「你父母又為什麼催你議親?」


「我爹說,成家立業,我可能要去巡城營任職了。」


薛凌癱在椅背上擺了個大字。


「以後我就不能總來找你玩了。」


「挺好!」我由衷道,「男兒志在建功,成家有人管著你也沒錯。」


薛凌一眼你沒心的表情。


「我可算看出來了,你就不拿我當兄弟。」


薛凌的手摸上我的酒杯,被我一巴掌打掉了。


他身上有傷,不宜喝酒。


「兄弟也不一定非在一處吧,明年我可能就要去外祖家繼承商船了。」我越編越順口。


而且,這件事突然間變得很著急,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呵!」薛凌嘲笑我,「無情江子宴。」


「問你個問題。」他又道。


我看著難得扭捏的薛凌:「你問。」


薛凌道:「你有沒有覺得我最近有病?」


「什麼病?」我皺眉打量他,胳膊腿都在,一頓能吃一隻燒雞,喝二兩女兒紅,一巴掌恨不得將人拍死在地縫裡,他能有什麼病?


「就是那方面的病。」薛凌擠眉弄眼。


「哪方面?」


薛凌壓低了聲音道:「我上次去醉春樓找小無雙,她都坐我腿上了,我發現我都硬不起來……」


「咳咳咳!」


這特麼是我能聽的?


薛凌還在絮絮叨叨:「我不會是不喜歡女人,喜歡男人吧?」


「我對小無雙也無感,說不定你不喜歡那一款。」我幫他認真分析。


「可我對其他姑娘也沒什麼興趣。」薛凌道,「家裡那麼多丫頭我一個看上的都沒有。」


「那也不能證明你就喜歡男的啊?說不定你隻是沒遇到喜歡的女孩子。」


薛凌道:「我跟你說件事你別生氣啊!有一天晚上我夢見你了……」


我瞪大眼回望薛凌,看見了他強裝鎮定的紅臉。


此時,就算再是個女人,再木訥,我也知道薛凌做了什麼樣的夢了。


然後我後知後覺,想起自己在薛凌眼裡是個男兒身。


我再也坐不住,忽地一下站起身。


「你……你不會是要說你喜歡上我了吧?我看你不是有病,是有大病!我懶得跟你說,滾開。」


我甩袖就走。


薛凌在身後喊:「說了讓你別生氣,我把你當朋友才掏心掏肺,藏著掖著才不拿你當人看呢。喂,你別走,你聽我解釋。」


「咣!」回答他的隻有被甩上的門。


沒人看到,一抹紅暈爬上我的耳根,順著衣錦爬遍四肢百骸。


9


回到府裡,沐浴完我還一臉燥熱。


母親還以為我得了風寒。


再三確認額頭不燙才放了心。


「我兒頭發都長得這麼長了,娘親新給你打了套首飾,你快來看。」


我盯著手裡的書,目不斜視:「看有何用,都是女兒家的飾物,又戴不了。」


母親打開盒子的手一僵,用帕角沾淚。


「都怪你哥,殺千刀的,年尾再不回家,我就說他不慎落水,死了算了。」


我:「那倒也大可不必。」


我心中嘆了口氣,放下手裡的書,為自己偶爾的小任性畫上句號。


「當初扮哥哥是我覺得好玩,其實能以男兒的身份在外挺好的,現如今讓我褪下青袍,捏針弄花,我怕是還有些不習慣。」


母親好不容易被我安撫好。


「你如今常在外走動,可曾看上哪家兒郎?」


「咳咳咳!」我剛退下去的燥熱又起來了。


母親還在絮絮叨叨:「如今你年歲漸大,也該留意起來了,看上了哪家兒郎,盡管跟娘說,娘幫你去提親。」


我:「還提親?」


這是真把我當我哥養了啊!


我跟娘親說婚事不著急。


已經見識過外面的天地,即使身為女兒家,也想在這世間爭一爭朝夕。


女兒家的一生也並非隻有婚嫁、相夫教子,後院之爭。


畢竟,我已經用事實證明,女兒家也可以在官場混得很好。


張典籍都要提拔我了不是嗎?


10


徐家設了家宴,滿京城的男女青年都來了。


我也不例外。


可是走到哪兒,都有人提起薛凌。


「江子宴,薛凌在南邊,你過去就能尋見他。」


「我沒有尋他,謝謝。」


「子宴兄,薛世子呢?你跟他不一起來的嗎?」


「我們倆為什麼要一起來?」


「江子宴,你怎麼在這兒?薛世子那場馬球都快開賽,就等你了。」


「抱歉,我不去。」


更有甚者拉了我到一旁攀談:「江子宴,你跟薛世子鬧別扭了嗎?怪不得他今早就一張臭臉。」


我無語望天,他臭臉就臭臉,跟我有什麼關系?


更有甚者,來勸我倆「床頭吵架床尾和」的。


我被惹得心煩,也確實不太想撞見薛凌。


正要轉一圈溜走時,被徐世昌攔住了去路。


今日宴會是他家的主場,因此他穿得更顯風流些,墨寶藍的簇新袍子講究又體面。


隻是他肩膀太過瘦弱,怎麼看都有點撐不起來,皮膚也太過陰白了些。


他一靠近我就聞到一股濃重的脂粉味,我不自覺地憋了一口氣,聽他說話。


「子宴兄,請了你好幾回,你可算是來了。」


我:「公務繁忙,實在騰不開身。」


「哦?我還以為你是怕我,不敢登門呢。」說話的時候,他上前一步,瘦高身材佝偻著湊近我,羽扇輕挑掠起我耳後的長發,放在他自己的鼻息底下輕嗅。


一副登徒子模樣。


我閃身後退,徐家出了位寵妃,是我惹不起的存在。


徐世昌風評的確很差,可以說是葷素不忌,男女通吃。


這也是我知道他有古地圖而不願意上門討要的原因。


不到萬不得已,真的是不想忍著惡心跟這種人打交道。


要說我怕他,呵!


我還真沒再怕的,好歹我也是進士身份,從八品的翰林院編修。


我就不信,他真敢對我動手動腳。


於是,我退了兩步,輕輕笑了。


「徐兄說笑,我最近是真的抽不出身,才不便過府叨擾,畢竟張典籍明年任期已到,他手下好多事情要安排給我呢!」


徐世昌一聽,小眼微眯,又重新打量了我一瞬,打開折扇扇了扇風。


「原我可要提前恭喜子宴兄高升了。」


「哎!哪裡哪裡,八字還沒一撇的事情,徐兄可不要到處說哦。」


我倆相視一笑。țù₇


我以為古地圖的事情八成沒戲了。


就在這時,遠遠地一隊好幾個少年走來。


為首的墨色長袍,腰間掛著紅纓,腳下生風,不知身後人說了他什麼壞話。


他側身伸拳佯裝去捶他胳膊。


露出一張完美的側顏。


可不正是好幾日不見的薛凌嗎?


自打上次不歡而散,我刻意躲著薛凌,他也沒來找我,我們倆已是半月有餘未見了。


他看上去倒是神採奕奕。


哼!


我鼻子裡冷哼了一聲,連自己都驚了一瞬。


我們倆不見面難道不是正常的嗎?為何從心底生出一股怨氣呢?


我煩躁地拍了拍腦袋。


卻聽見身後一聲嗤笑。


我轉頭,對上徐世昌似笑非笑的眯眯眼。


「呃……就是突然間很頭疼。」


我尷尬地解釋。


徐世昌卻嘴角噙著抹冷笑問我:「還想不想要古地圖?」


我眨巴了一下眼:「要!」


不要白不要。


徐世昌就帶著我往書房走。


一路上他難得沉默,我難得清闲。


到了書房,徐世昌引我進去。


「子宴兄在此稍等片刻,這是我的書房,我這就去祖父書房拿。」


徐世昌的書房難得不像他這個人一樣浮誇。


到底有世家底蘊在,布置得清新雅致。


桌案上有蘭花,矮幾上有焚香,淡淡的清香縈繞,很是讓人放松身心。


這一放松我竟睡著了。


再睜眼,就發現外面天都黑了。


而我整個人被反綁,深處內室之中。


而徐世昌,就癱在對面的一張軟椅裡,悠悠然等著我醒來……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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