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一晚上吐了七八回,裴雲若不厭其煩地收拾他的穢物,待他好些,又一勺一勺地給他喂解酒湯。
後半夜陛下不吐時,便拉著裴雲若的手,絮絮叨叨地同她說好些話。
宮燈朦朧,裴雲若坐在陛下旁邊守著,一面給他擦拭身子,一面應著他的話。
陛下折騰一夜,裴雲若直到天亮,才守在他旁邊睡去。
陛下醒時,瞧見裴雲若的睡顏,他惺忪中忽然笑起,目光極珍視地掃過她的臉龐,像是怎麼看也看不夠。
他躡手躡腳地起來,將裴雲若打橫抱起放至床上後,笑著將手指放至唇邊,示意宮人們噤聲。
他出去一陣,吩咐了些什麼,一盞茶後再次悄悄進來。
我看見他將一個紅色的荷包塞到了裴雲若的枕下。
裴雲若被他這番動作鬧醒,陛下索性笑嘻嘻地拿到她面前來,當個寶似的炫耀,「給你的壓歲錢。」
裴雲若眼睛還沒睜開便笑道,「臣妾都多大了,陛下還給臣妾壓歲錢。」
陛下卻是理直氣壯道:「哪條律法規定長大了就不能收壓歲錢了,隻要有人疼,多大都能收壓歲錢!」
我分明瞧見裴雲若眼中有淚,心想,面對這樣的人,她真能不動心嗎?
5
裴雲若入宮的第三年,她懷孕了。
這是陛下的第一個孩子。
但陛下還未大婚,這個孩子本不該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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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雲若每次侍駕後都按時喝過避子湯,也不知是為何,偏就有了。
陛下聞知喜訊後連忙趕來,圍著裴雲若上下轉悠,手足無措,甚至有些焦慮,他不停地問太醫,「這肚裡真的有個孩子嗎,會不會是診錯了?」
太醫聽得都有些不高興了,「微臣雖醫術不佳,但喜脈斷斷不會診錯。」
陛下蹲在裴雲若身前,將頭貼在她的肚子上,竟是流淚了,「這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
裴雲若一下一下地撫摸著陛下的脖頸,「是啊,陛下,這是我們的孩子。」
闔宮上下都很高興,我也高興,費盡心思地為裴雲若整治飯菜,希望她哪怕害喜嚴重,也能吃下一些。
因裴雲若有孕,陛下便給她晉了位分,擇了榮為封號,遷居青鸞殿。
那些日子的賞賜源源不斷,我由衷地為她感到高興,「陛下這樣開心,來日娘娘若是生下皇子,隻怕封後也是想得的。」
裴雲若輕叱道:「不許胡說。」
但我能看到她眼中的堅冰已經融化,想必這個孩子生下後,她與陛下便能真正地以誠相待了。
我知道裴雲若有多愛這個孩子。
她或許不愛陛下,但必然愛他們共同的這個孩子。
裴雲若親緣淡薄,父母雙亡,隻能流亡千裡至京城尋求親戚庇佑。
她雖然不說,但我能看出來,她是想有一個自己的孩子的。
有個休沐日陛下拉著她胡鬧後,她本是要守著規矩喝下避子湯的,但陛下黏糊糊地貼上來,「別喝那勞什子了,給朕生個小皇子不好嗎?」
從來恪守規矩的裴雲若猶豫一瞬後,當真就迷迷糊糊的忘記了。
想來正是那一次後,有的這個孩子。
太醫確定她有孕後,裴雲若半天都不敢動彈,直到我忍不住笑出來,「娘娘,小皇子沒有這麼脆弱。」
裴雲若這才小心翼翼地站起,走動,手足無措,神情中卻滿是驚喜。
她坐在臨窗大炕前給孩子繡小衣裳時,陛下就陪在她身邊,玩著繡筐裡的絲線與綢緞,日光如水一般傾泄在他們身上,歲月美好的幾乎靜止。
這樣的美好叫裴雲若也迷了神,她會情不自禁地叫出,「阿照,幫我拿下絲線。」
阿照,是當今陛下的名諱。
這話脫口而出時,裴雲若猛然驚醒,她連忙起身要賠罪,陛下卻笑著將她按回,「叫個名字而已,也嚇成這樣?」
我能感覺到,那一刻裴雲若的心是真的軟了,陛下若是這時向她求一份真心,她定然會給。
可惜的是,這個孩子沒能生下來。
饒是我已然嚴防死守,裴雲若近身的人和物也一再小心,這個孩子還是沒了。
懷到四個月的時候,突然有一天裴雲若就倒下了。
太醫診脈診了半天,最後隻能說一句,「許是盛夏母體孱弱,難能保胎,娘娘與這孩子,沒有緣分。」
裴雲若初初知道時,隻是呆滯,雙眸無神,陛下隻能流著淚將她抱在懷裡,一直喚她的名字,才能將她的神喚回來。
裴雲若自入宮以來,情緒從未有過大的波動,再生氣也是笑盈盈的,此刻窩在陛下懷裡哭得撕心裂肺,聞者傷心。
陛下一直撫慰她,「我們還會有孩子的。」
因為共同孕育的這個孩子,他們多了一層斬不斷的聯系。
也因為同時失去這個孩子,他們的悲傷一起共鳴而愈發親近。
裴雲若小產的那個月,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陛下便一直陪著她。
我知道,陛下哪怕什麼都不說,隻要陪著裴雲若,她心裡就會好受很多。
但陛下終究不是她一個人的陛下,他還有天下萬民。
那年徽州水患,莊稼全爛在田裡,幾十萬人流離失所,張著嘴等朝廷的救濟糧,陛下再心痛也必須打起精神去處理政事。
裴雲若一直是個清醒的人,唯有這一次她越了界。
她攥著陛下的手哀求,「陛下讓臣妾待在明政殿吧,隻要離陛下近一些就好。臣妾不會打擾陛下的。」
從來對裴雲若千依百順的陛下第一次拒絕了她,「沒有後妃進明政殿的規矩,你聽話,朕處理完政事就來看你。」
裴雲若不肯放手,陛下便蹲下來,手覆上裴雲若的臉,輕輕地拍了拍,冷冷道:「榮妃,你越界了。」
一句話叫裴雲若陡然清醒。
她放開手,陛下走掉了。
事後她很自責地對我說:「姑姑,是我錯了,他是陛下,我怎能要求他為我拋下蒼生。我怎能做這樣的蠢事。」
6
陛下很長時間沒有踏入青鸞殿。
這也算是陛下給裴雲若的一個懲罰。
裴雲若再不曾越界。
陛下不來的日子,她就替他好好打理後宮。
隻有每月月初月尾,例行向陛下稟賬țű₃時,才去見他。
因著裴雲若治理有方,二月後宮無人受到苛待,卻節省下近一萬兩開銷,陛下合上賬簿贊許的點點頭,伸出手親自將裴雲若扶起,「愛妃辛苦了。」
他們這才重歸於好。
三月初七是陛下的二十歲生辰,自然交給裴雲若來操辦。
陛下是年輕人,不好那套咿咿呀呀的傳統壽宴,裴雲若便別出心裁的辦了一個馬球會,遍邀京中馬球打得好的公子小姐,組隊來賽一場馬球。
這場馬球新奇便新奇在,以男女兩隊對抗。
陛下想到那些嬌滴滴的世家小姐便笑了出來,「這怎麼打?」
裴雲若便笑,「陛下可別小瞧了我們女子,要同臣妾賭一局嗎?」
陛下欣然允諾,兩人開了一個賭盤。
那日裴雲若打扮得明豔大方,坐在陛下身邊,光彩耀人,不少人的眼光直往高臺上瞥,陛下瞧了便笑,「他們在看你呢。」
裴雲若當時正給陛下剝著一粒枇杷,聞言隻是笑笑。
馬球開場,陛下忽然眼睛都直了,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
我順著陛下的眼光看過去,是一群英姿颯爽的世家小姐們,穿著鮮豔的馬球服入場了。
其中最耀眼奪目的,是領頭Ŧųⁿ一位。
她姿態極佳,哪怕在騎馬,上半身也挺得筆直,脖頸纖長。
日光下,面龐白得耀眼,杏眼大而清澈,全場矚目。
御馬追球時,目光專注堅定,進球後與同伴大笑歡呼,笑的眉眼彎彎,是宮中絕沒有的活潑顏色。
「這是誰?」陛下激動地問道。
陛下身邊的大太監上前答道:「這位是左丞相的千金。」
我聽說過這位傅小姐,她從小便是丞相的掌中寶,看也知道,那樣清澈明媚的眼神,若非萬千寵愛於一身,又怎麼養的出來呢。
陛下眸光大盛,他轉過頭去問裴雲若,「榮妃,你看,她怎麼樣?」
裴雲若剝枇杷的手一頓,笑ṱúₜ道:「極好。」
其實陛下也不需要裴雲若回答,他親自走下高臺,目光灼灼地將傅家小姐親自扶起,初次見面便賞了她一件配在身上多年的龍紋玉佩。
那時我們都還沒察覺到這意味著什麼。
裴雲若專寵的這些年,後宮並非沒有新人,但無人能夠撼動裴雲若的地位半分。
直到陛下苦惱地問裴雲若,「到底該怎樣討一個女子歡心?」時,我們才忽然驚覺,陛下這次,是真的,墜入情網了。
他富有四海,器宇軒昂,卻唯獨在傅舟舟身前,低下了高昂的頭顱。
半夜陛下急詔裴雲若去明政殿,裴雲若甚至來不及梳洗,隻得隨手挽了個髻,披了件鬥篷,原還擔心陛下會嫌她失禮,卻不想陛下完全沒有注意到她穿的什麼。
她一進殿,陛下便迎了上來,雙眼亮亮的,他說:「榮妃,快來替朕選一選,朕明日穿什麼好?」
裴雲若便認真地給他選了一身絳紫色銀紋龍袍,銀線繡制的祥龍栩栩如生,穿在陛下身上,將他襯得身姿颀長,英武不凡。
陛下很滿意裴雲若為他選的這一身,他說:「你說她會喜歡嗎?」
「她?」裴雲若不確定地開口問。
「對。」陛下陷在欣喜當中,全然不曾察覺裴雲若,「朕從來沒有這樣喜歡過一個女孩。榮妃,你說,朕娶她做皇後怎麼樣?」
陛下背向裴雲若在打量鏡中自己這身新衣裳,我在他看不見的角度,發現一剎那間,裴雲若眼中的亮光熄滅了。
我很想質問陛下一句,娶她做皇後,那這些年陪在你身邊的裴雲若算什麼呢?
天子一言九鼎,你那時說的話便都如夢過無痕了嗎?
但我謹記自己的下人身份,未敢開口。
裴雲若臉上沒有半分不滿,甚至於笑盈盈地打趣陛下,「陛下何時這樣心急了?」
陛下懊惱地垂下頭,「你不知道有多少人喜歡她,如果可以,朕明日就想立她為後,把她藏在朕身邊,不準任何人看到。
「這些日子朕總念著她,夜裡都沒有心思處理政事了。」
裴雲若隨意地撥弄燭火,「隻要陛下願意,一道聖旨下去,傅家小姐還敢抗旨不成?」
陛下皺眉,「朕不想強迫她。
「榮妃,到底該怎樣討女子歡心啊?朕在她面前,總怕說錯了話做錯了事,她回頭就不理朕了,你不知道,她脾氣有多犟。」
陛下看似抱怨,嘴角卻揚著甜蜜的笑。
裴雲若忽然被燭火燙到指尖,陛下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完全沒有注意到裴雲若。
她悄然將被燙紅的手指攏進袖中,不動聲色地笑道:「舉凡女子,金銀首飾、衣裳脂粉總是喜歡的……」
「太俗了些,她和你不一樣。」
裴雲若不知該再說什麼才好。
她想了想,叫我取來一個小巧的栀子花籃。
那花籃用迎春花枝條編的,裡面盛著幾朵新鮮的栀子花,小巧別致。
陛下見了眼前一亮,「這個好!清雅別致,她定然喜歡!」
那其實是他們去年一起栽下的那樹栀子開的花。
陛下生辰,裴雲若思來想去,選了上百種禮物都覺得太俗,最後親手編了這個花籃。
此刻送給陛下,倒是恰合時宜。
他什麼都不缺,隻缺一位皇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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