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九清宮後,我陪著她在御花園中逛。
裴雲若那夜在御花園中走了一圈又一圈,我總覺得她是有話要說的,但直到回宮,裴雲若也沒有開口。
7
傅家小姐很快答應了陛下。
想也知道,沒人能扛得住陛下那樣全心全意地對一個人好。
若說他用在裴雲若身上的心思是三分。
那用在傅家小姐身上的心思便是九十七分。
我方才如夢初醒,恍然明白過來為何裴雲若從前待陛下不管再親近,永遠留有餘地。
因為他待裴雲若好,並非是因為這人是裴雲若才待她好,隻是因為他待身邊的人,都這樣好。
而陛下待傅家小姐好,卻是隻待她這麼好。
我跟著裴雲若見到過傅家小姐,按外貌來說,其實照裴雲若要差遠了。
陛下喜歡纖腰素束的女子,裴雲若便一直嚴格要求自己,從不多食,一直保持著瘦削輕靈的模樣,渾身上下沒有一絲贅肉。
陛下最愛她那一掐細腰。
傅家小姐卻非如此,她不是標準意義上的美人,臉頰上還帶著嬰兒肥,但肌膚瑩潤,笑眼明媚,陛下見了便隻知傻笑,什麼標準,全然忘到九霄雲外了。
因我做的青團好吃,陛下出宮去見傅家小姐時還曾將我帶上。
我做好了青團呈上,傅家小姐卻不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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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側過身噘嘴說:「臣女聽聞陛下宮中榮妃,美貌絕世傾城,身輕如燕能做掌上舞,臣女本就輸了三分美貌,若再吃胖了,陛下該不喜歡臣女了。」
陛下彼時正忙著給她剝橘子,將透明的胞衣都去了,隻留下晶瑩剔透的橘瓣,親自喂到傅家小姐唇邊,「你同她有什麼好計較的。」
他的語氣中帶著嗔怪,仿佛傅家小姐同裴雲若相比都是墮了她的身份。
他那樣輕巧的語氣,仿佛裴雲若並非是與他同床共枕三年的愛妃,不過是闲來疼愛過的一隻寵物。
好像區別也不是很大。
封後的日子定在次年三月初七,陛下要用一整年,給他心愛的姑娘一個盛大完美的封後典禮。
他將這件事交給了裴雲若。
他說:「榮妃,你新奇點子多,又最知朕的心意,一定要辦好了,千萬不要叫阿舟不高興。」
他叫裴雲若辦,裴雲若便實實在在地辦,從宮中的布置、紅燭、紅帳、囍字到皇後大婚所穿的吉服,都事無巨細一一過問。
封後大典隆重盛大的同時也熱鬧歡快,仿佛民間嫁娶。
宮城整夜燈火輝煌,一對新人在眾人的簇擁下走入鳳儀宮,燈火滅了一半。
正是洞房花燭之時。
到此刻,裴雲若算是功德圓滿,她費心打點一天,此刻終於能歇下松口氣。
她累極了,卻睡不著。
將除我以外的宮人都遣走後,裴雲若坐在門檻上,倚著殿門,入眼是青鸞殿的皎潔月夜,瑟瑟梧桐。
鳳儀宮離這遠,那裡的熱鬧動靜傳不過來。
我心疼裴雲若,替她將高挽的雲鬢松下,拿栀子水替她篦頭發。
我隻Ťű̂ⁿ覺自己作為一個局外人心裡都酸楚得很,實在不知裴雲若身在其中該有多難受。
我想寬慰她,卻又知道她素來心高氣傲,怕惹惱了她。
裴雲若倚著殿門,卻是笑,「姑姑,我沒事。我很慶幸。
「我真是,差一點就信了。
「男人都是這樣,嘴上說著寵啊愛啊一生啊,其實分得很清,誰是闲來無事逗弄的玩物,誰是真心誠意要娶回家的妻子,分得很清楚的。
「還好我沒信。」
裴雲若眼裡映著皎潔明月,亮晶晶的,她在笑,「還好他說的那些話,我一個字都沒信。不然我現在,肯定好傷心。
「還好我沒信。」
裴雲若隻是反反復復的說著這句話。
「其實姑姑,我覺得我應該要痛哭一場的,但我哭不出來。我一點眼淚都沒有。」
我隻能心疼地將裴雲若攬在懷裡。
裴雲若忽然問道:「姑姑,你知道我初見陛下是什麼樣嗎?」
她也沒想讓我回答,自顧自道:「我第一次見他,就知道他是這天下最有權勢的男子,壓在我身上像山一樣的世事命運,他輕輕一撥就能叫我解脫開來。
「我承認,我是使了手段,故意叫他撞見我在山泉沐浴後又跑掉,在他夜叩房門時,裝模作樣地對他說,『施主,這是佛門清淨之地。』
「他那時嗤笑出聲,『什麼ŧūⁱ神佛菩薩,朕不信這個。』
「他神情永遠那麼篤定,想要什麼就是要即刻得到,本該如此。
「他是帝王,又有什麼是不能得到的呢?
「我從沒想過,他這樣的人,原來也會怕,也會小心翼翼。
「我以為他待我已算特殊,我以為我怎麼也是他心裡很重要的人,卻不想在他真正喜歡一個人時,我什麼都算不上。」
裴雲若嗤笑出聲,「還好我沒有信。」
她眸光盈盈,像碎了的月光。
因陛下大婚,後宮眾妃嫔都晉了位分,唯獨裴雲若還在妃位,一動未動。
宮中開始有傳言,這是皇後親自在陛下跟前上的眼藥,裴雲若這個專寵多年的寵妃,終於要遭殃了。
8
帝後琴瑟和鳴,恩愛非常,新婚後,陛下再也沒有召幸過後宮任何一位嫔妃。
新婚那一月,皇後直接宿在了明政殿,兩人好得如膠似漆,一日都不曾分房睡,鳳儀宮形同虛設。
陛下每天都陪著小皇後,給她作畫,為她寫詩,兩人到哪裡都是出雙入對,誰見了都得說一聲般配。
小皇後自小受到萬千寵愛,不習慣森嚴宮禁,陛下便特意為她下旨。
皇後從此可不尊宮規,不請安,不跪迎,隨意出入明政殿,不稟報,不通傳。
他給了她隨時可以見他的特權。
陛下再也沒有召見過裴雲若。
偶然宮中宴席上遇見,陛下也隻是忙著為小皇後拆蟹剝橘,這些本該下人做的事,陛下做得甘之如飴。
小皇後坐在那,有時與命婦交談,有時吩咐些事情,陛下叫她張嘴,她便一邊同人交談一邊張嘴,咀嚼兩口後回頭望著陛下,笑得眉眼彎彎,「好吃!」
陛下也笑,他們對視中,說盡了濃情蜜意。
有次也不知是為何,小皇後生氣了,噘著嘴,怎麼也不肯說話。
陛下就坐在她旁邊,低聲下氣的哄,哄了好些時候,宴席都快過半了,小皇後才松了口,嘟著嘴。
「我還是有點生氣怎麼辦,我不想這麼快原諒你,太容易你該不珍惜我了。」
陛下再三賭咒發誓,小皇後才笑了。
她笑了,陛下才放心下來,不顧眾目睽睽,迅速在小皇後唇上偷了個香,小皇後滿臉通紅,含羞帶怯,像一顆將熟未熟的蜜桃。
她嗔怪了兩句,陛下理直氣壯地道:「朕對自己的皇後好,誰又敢多嘴半句?」
是啊,帝後琴瑟和鳴,傳至宮外也是家國大幸。
那些時候,陛下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有施舍給裴雲若。
我那時恍然明白裴雲若同小皇後差在哪,小皇後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著這一切。
而裴雲若,隻因身世卑賤,在被寵愛時也小心翼翼,她總是不由自主地觀察陛下的神態、動作,她明白,她是決計不能入戲太深的。
失了清醒沉淪進去,歇斯底裡時,不會有人來哄。
宮中的人從來拜高踩低,宮中嫔妃中,唯有裴雲若是沒有家世後臺的,自從失了寵愛,青鸞殿的日子便一日不如一日了。
隆冬,青鸞殿沒有過冬的炭火,第一次冷如冰窖。
裴雲若倒還算平靜,隻坐在臨窗大炕上,一遍遍地抄寫《詩經》。
她說寫字能叫人靜心,我卻是不信她這話的。
若真能靜心,何必一遍遍寫那篇《氓》,何必翻來覆去地寫那句,「女之耽兮,不可脫也。」
除夕夜宴時,裴雲若並無一件新做的能拿得出手的衣裳,我去要還受了好大一通排擠,叫內廷司嬤嬤扇了兩巴掌。
裴雲若瞧見我臉上的巴掌印,第一次動了氣。
我卻顧不得自己受了委屈,隻為難道:「娘娘是稱病不去,還是穿往年的舊衣裳?」
稱病不去,今年便再無改善境況的機會;穿陳年衣裳,難免被人笑話失禮,陛下如今滿心滿眼撲在小皇後身上,未必肯念舊情查問一番,隻怕還覺她礙眼。
裴雲若沉默一瞬,吩咐我去找一件衣裳出來。
9
當年的除夕宴,裴雲若穿著昔年在佛寺時的缁衣,不施粉黛,素妝見駕。
她本是十足十的美貌,被虧待半年,愈發清減,一身缁衣,半點不沾凡俗塵埃,踏入金鑾殿時,幾乎叫人以為是月下仙子入塵。
陛下便是再鍾情於小皇後,此刻他也不能不被裴雲若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他顯然也想起了一些美好的記憶,眼中溫情脈脈,溫聲問她,「今日怎麼穿成這樣就過來了?」
裴雲若溫順地低下頭行禮,「陛下大婚,天啟有了國母,臣妾歡喜無比,餘生唯願侍奉在佛前,為陛下娘娘祈福。」
「朕也好久不見榮妃了。」陛下忽然感慨,「你榮妃的位分也有些年頭了,你在朕身邊多年,素來體貼本分,朕這些日子倒是忽視你了。」
裴雲若低眉笑起,「陛下說的哪裡話,臣妾不求名位,隻要能長久侍奉在陛下和娘娘身邊,便於願足矣。」
這話說的陛下心生愧疚,他走至裴雲若身邊,將她扶起,「好了,好好過個年,開春了,朕便給你晉個貴妃。
「你還是穿紅的好看。」陛下靠近裴雲若耳邊,親昵道。
當晚,陛下終於踏入了青鸞殿。
他環繞四周,看了看冷清的布置,嘆了口氣,「朕不是薄情的人,這些日子,確然是忽視你了。
「阿舟不愛打理庶務,還是個孩子,往後後宮的事,還是交給你。」
他握住裴雲若的手,拍了拍,「這樣,當不會叫你受委屈了。」
「陛下記掛著臣妾,臣妾不曾委屈。」裴雲若道。
燈火下,裴雲若的側臉光潔如玉,陛下似是難耐,但他還是按捺了下來,「阿舟懷孕了,朕很高興,朕終於要有嫡子了。」
他親了親裴雲若的耳後,摸摸她的頭發,「你放心,等嫡子三歲,朕也會給你一個孩子,怎麼說,也是終身的依靠。」
那晚陛下便當真沒有碰裴雲若。
他和衣在榻上睡了一晚,天亮便上朝去了。
我進去服侍裴雲若梳洗,她像是一夜未睡,面容憔悴,眼神卻異常明亮,「姑姑,當初那個孩子,到底是怎麼沒的?」
我摸不著頭腦,「到處都查過了,沒有痕跡,興許就是娘娘身子弱,與皇嗣無緣罷。」
裴雲若回頭去看床榻,「不,還有沒查的。
「我的,枕邊人。」
10
有些事情,是經不起查的。
陛下登基多年,後宮一直無所出,哪怕有妃子懷孕也會莫名其妙的滑胎,這並非來自後宮爭鬥,是陛下自己,親自動的手腳。
先帝寵妾滅妻,陛下自小在異母兄長靈王的陰影下長大,因而他決不允許自己的後宮再出現這樣的情況。
他要嫡子有絕對的、無可撼動的地位。
因而哪怕再舍不得,他也親自動手,流掉了裴雲若的第一個孩子。
病根出在陛下賜的那領百蝶穿花的霞影紗帳簾上,因著顏色圖案喜慶,裴雲若有孕後,特意賜下給她安胎的。
這霞影紗所用的絲線是浸了麝香後織就的,香氣幽微不易察覺,尋常人更不識得,裴雲若日夜聞著這味道入睡,長久下來,怎能不滑胎。
事發之後,陛下又借口殿中物品都不詳,全取下拖出去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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