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聽錯了對不對?」
李岸的神情慢慢變得沉重,他搖了搖頭,陷入沉默。
聽到這裡,我緊抓著李岸的手漸漸松掉。
他沒有回應一句,我卻已經知曉了那個最壞的結果。
沙爾戰地醫院,被炸毀了。
此時我的腦海裡不知為何,突然回憶起在那裡見過的無助卻又帶著希望的受害者家屬。
慈祥和藹的加塞因醫生,成群康復的孩子們的笑聲。
以及來自全世界各地帶著共同目標的醫生護士們……
我們好像做到了什麼,但又好像什麼都沒留下。
這一刻,我第一次質疑起了我作為無國界醫生的意義。
如果我們的奔波以及我們的生命是這般容易被摧毀的,那是不是代表著,無論行為之上所依託的是多麼崇高的理想,在戰火之中,也會被炮彈轟炸得隻剩灰燼。
變得像塵埃一般一文不值。
李岸的聲音打斷了我的回憶和思索。
我麻木地看向他。
「江小姐,這裡是沙爾地區華人的臨時救助點。」
「五公裡外就是伊魯國駐華大使館,我們接到通知,那裡有你的家屬正在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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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魯國與沙爾地區接壤,有許多沙爾地區難民想要前往伊魯國避難,但幾乎都遭到拒絕。
也因此有大量難民集中在這個交界處。
本是同根生的民眾,卻為了自保,隻能清醒地看著沙爾地區人民被無情殺戮。
「江小姐,如果您需要前往大使館,我會派車帶你過去。」
我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隨後抬眼看了看四周,卻好似沒有看見趙寧的身影。
她昨天和我在一輛車上,理所應當也和我在一塊治療,怎麼會...
更大的不安在我心裡湧起。
「李醫生,趙寧呢?」
李岸微微蹙了蹙眉頭,似乎是對趙寧這個名字有些陌生。
思索片刻後,他仿佛想起什麼,反應道。
「趙寧醫生,是那個短發的女醫生吧。」
「她早上就醒過來了,已經到附近的難民營進行救助了。」
聽到趙寧沒事時,我心裡終於緩過一口氣,這是我唯一剩下的慰藉。
雖然相識不久,但在我眼裡,她是我在這個紛飛戰場上僅有的依靠。
也是有她的存在,我才能在這樣的環境之下堅持下去。
「好的,那李醫生,如果你看到趙寧的話,可以幫我和她說一句。」
「我會馬上和她匯合的。」
李岸聽了我的請求,沒有猶豫地點了點頭。
隨後他留下一些藥物給我,並叮囑我在這種環境下一定要按時補充水分。
我點了點頭,感謝了李岸的幫助。
8
帳篷內歸於平靜時,我才慢慢想起剛剛李岸說,有家屬在大使館等我。
會是誰。
這時,我腦海裡突然回憶起昨天失去意識前的那通電話。
是陳律言打來的。
是他嗎?
不可能,他現在估計是在準備和柳依依的婚事,怎麼可能會跑過來找我。
我有些晦氣地抬起手,想要去端桌上的水杯。
這時剛剛那個小蘿卜頭站起身,幫我把水杯遞了過來。
他身上穿著米奇圖案的小短袖,從剛剛就一直坐在我的身旁,應該是為了留下來照顧我。
小蘿卜頭的米奇短袖雖然有些許髒汙,但穿在他身上還是顯得稚氣可愛。
我用英語詢問他的名字,他似懂非懂地低下了頭。
隨後奶聲奶氣地回應道。
「哈邁。」
我伸出手摸了摸哈邁的頭,從剛剛李醫生留下來的包裹裡,拿出一個蘋果遞給了他。
哈邁抬眸看了看我,如黑曜石般的瞳孔,露出有些怯懦的神情。
他有些猶豫。
但我還是硬塞在了他的手裡。
「這是蘋果,在中國有著平安的美好含義。」
哈邁一動不動地盯著蘋果,用衣擺擦了擦,卻沒有立即吃掉,而是放在了口袋裡。
我問他為什麼不吃。
哈邁沉默片刻後,用零星的幾句英語告訴我。
他想留給媽媽吃。
我笑了笑,真是個孝順的小孩子。
隨後我慢慢起身,走下床,想要到外面看看情況。
傍晚時分,天空之上已經看不見太陽,隻有和往日一樣彌漫在不高處的黃沙映入眼簾。
幾頂帳篷之上都屹立著中國國旗。
隨著風慢慢飄動。
我眺望遠方,看到了幾處難民營。
趙寧應該就是在那裡救助。
小蘿卜頭哈邁也若有所思地看向難民營的方向。
看著像小大人一樣愁容滿面的他,我突然有了些許逗樂他的想法。
我慢慢蹲下身子,與他平視,問道:
「哈邁,你長大後想做什麼?」
哈邁聽到後,轉頭看向我,他似乎是在思索話裡的含義。
不多時,他的臉上突然揚起有些苦澀的笑容。
正當我以為他會給出環遊世界,掙大錢,買個大房子等等尋常回答時。
他卻吐露了一個我萬萬沒有想到的答復。
「在沙爾的孩子,是長不大的。」
聽到這裡,我想要幫他整理衣擺的手慢慢停住。
笑容也在此刻被生生抑制住。
我的鼻尖瞬間泛起一股酸澀。
我沉默地看向面前這個生於戰火,長於戰火的孩童。
不過五歲的年紀。
他卻比一個老人都更清楚自己的命運。
他說,他長不大。
我艱難地扯出一個安撫的笑容,像是對待孩童戲言一般地回應道。
「不會的哈邁,你會長大的。」
「你長大後,可以來中國,我會帶你走遍那個美麗的東方國度。」
哈邁的神情終於在我提及中國之時,變得輕松。
他說,他聽媽媽說過。
中國有可愛憨厚的熊貓,有世界最偉大最長的城牆,還有好吃的火鍋烤鴨……
那些他都沒有見識過,他想去看看。
我點了點頭,拉出他的小拇指。
與我的小拇指交疊。
我與哈邁拉鉤。
「在中國,這代表兩個人立好了約定。」
「食言的那個人,是要受到懲罰的。」
哈邁用稚氣的童音學著我的話,臉上帶著興奮的神情與我立下約定。
那時的我,總以為戰火終將結束。
而已經失去過多的我們,不會再有什麼可以失去。
9
來到大使館時,我看見了正在會客室焦急等待的爸媽。
以及陳律言。
他還真的來了。
爸媽滿臉愁容地坐在沙發上。
微腫著雙眼的二老終於在看到我的那刻,松下了神情。
母親哽咽地抱住我,嘴裡喃喃道。
「蘇蘇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我本想克制住自己的情緒,避免他們因為我的脆弱而更加擔憂。
但饒是忍了一路,還是在此刻看到爸媽的臉龐而落淚。
「蘇蘇,這裡太危險了,聽爸媽的話,跟我們回去。」
聽到這裡,我心裡的膽怯和恐懼,突然達到了頂峰。
在我想要退縮而點頭答應的前一刻。
我忽然想起了哈邁在我臨別時的神情。
以及那個在他口袋裡鼓鼓囊囊藏著的蘋果。
想回去的念頭被我在此刻止住。
離開,還不是時候。
因為子彈還沒有變成白鴿。
「沒事的媽,我接下來不會去戰場那邊救助。」
「我們團隊,就在不遠處的難民營裡幫助難民,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聽到這裡的母親,神情依舊沒有輕松,但她見我不容置喙的語氣時。
終究是沒有繼續勸慰下去。
隻是她轉移話題般把我拉到陳律言的面前。
想要通過陳律言,讓我有一絲猶豫。
畢竟兩方父母都清楚,我雖然倔得很,但是唯獨最聽陳律言的話。
那年我鐵了心想要在疫情最初期前往武漢救助時,所有人勸說都無果。
最終,還是陳律言出馬,將我勸下。
隻是時至今日,已今非昔比。
我不再會聽取他的任何話語。
我看著似乎還被蒙在鼓裡的爸媽。
想來我和陳律言也很默契地,都還沒有告訴雙方父母,我們已經離婚的事。
待走到他面前,我才看清他的面龐。
大概兩周不見,陳律言滿目血絲,眼底也是一片烏青。
最注重外表的他,此刻竟然下巴冒出了不少胡須,卻都沒有打理。
藍色的條紋襯衫領口凌亂,西裝滿目之下也都是褶皺。
「蘇蘇,聽爸媽的,我們回去吧。」
我搖了搖頭,目光平靜地看向他。
雖然我沒有打算此刻告訴父母我們已經離婚的事實,但不是因為對他還有情分,是我不想讓遠道而來的父母再遭受打擊。
陳律言見我的態度冷漠堅決。
有些頹唐地垂下了頭,他似乎也知曉,今時的他是無法讓我有任何動搖的。
片刻後,陳律言像是做了什麼重要的決定。
他抬起頭對爸媽信誓旦旦道。
「爸媽,我帶蘇蘇到外面再勸勸,你們不用擔心。」
「如果蘇蘇一定要留下,我也會跟著留下保證她的安全。」
聽到這番話時,說不吃驚是假。
但更多是心覺他虛偽。
走到大使館外側後。
我終是忍不住開口嘲諷道。
「陳律言,什麼時候這麼深情了?」
「放著柳依依肚子裡的孩子不要,在這打算跟我一塊赴死嗎。」
他沒有開口回應,隻是定定地注視著我。
眼裡的動容和愧疚,讓我有些作嘔。
「我拜託你別這樣看著我。」
可不知我這話是挑起了他的哪根神經。
陳律言紅著鼻尖,哽咽地終於開口說道。
他沒有回應我的問題,隻是自顧自地吐露著:
「你怎麼能一個人來到這麼危險的地方?」
「江芙蘇,你知不知道,那天你電話接通後沒有回應,電話那頭傳來的全都是轟炸聲……」
「我真的以為你沒命了……」
說到這裡,陳律言深深吸了一口氣。
隨後慢慢走到一旁,他背過身子,手腕一下又一下地抹在眼角。
「我眼一下都沒合,立即辦理手續到這來。」
「蘇蘇,跟我回去,隻要你願意和我回去。」
「我什麼都會答應你。」
伊魯國地中海氣候的秋天夜晚,氣溫雖還算適宜,但風吹過時,終究還是有些涼。
說起來,在三年前,我和陳律言好似也來過伊魯國遊玩。
那時,新婚蜜月的我們走過了大半個亞歐大陸。
也是在這樣的秋夜裡,他曾攬著我說道。
「地中海氣候真是舒適,以後可以每年抽個半個月,帶著孩子來這裡度假。」
隻是……
這些誓言早隨著這風散去了。
我看著面前這個身形颀長,面容憔悴卻掩不住清俊的「深情」男人。
終是輕笑出聲。
「如果我讓柳依依把孩子流掉呢。」
聽到這裡,陳律言的神情一滯。
隨後面露難色,有些糾結。
他似乎也沒有想過我會提出這個要求。
半晌後,他終是抬頭給予我回復。
「可以,我會讓她把孩子流掉。」
「那你必須現在和我回國。」
聽到這,我恥笑的意味更甚。
我抬起手腕,慢慢理順長發。
在陳律言有些疑惑的表情下開口道。
「陳律言,你到底愛誰。你說你如果愛我,卻又一年內和我提五次離婚,最後還背叛我。你說你愛柳依依,卻為了我,願意讓她流掉孩子。」
「你是在你的人設裡入戲太深了吧,我倒勸你不如直接做個惡人。」
我在他越來越難堪的神色中,繼續說道。
「我是不會和你回去的,這裡還有我能做的事。」
「至於你要不要留下,是你自己的……」
10
大使館不遠的轟炸聲,將我們的對話打斷。
我一下收斂了所有思緒,慌張地跑到高處,看向火光所在。
那個位置距離這裡不遠,而且大概方位就是交界處的難民營。
我的心沉了又沉。
趙寧,還在那裡……
我再也沒有心思和陳律言繼續爭吵。
恐慌又一次席卷我的腦海。
我顫抖地拉住陳律言的西裝衣擺。
「陳律言,你不是說我提什麼要求你都答應嗎?」
「那我不要柳依依流掉孩子了,你們要在一起就在一起吧……」
「我隻要求你……現在帶我去難民營。」
陳律言有些驚訝於我態度轉變這麼快。
但回過神來,他頓時被氣笑了。
陳律言憤怒地開口道。
「江芙蘇,你不要命了!?」
「你就這麼急著去送死嗎!」
「你知道現在過去意味著什麼嗎,意味天王老子來了你都活不下去!」
「你已經差點死過一次了,江芙蘇……我求你別再……」
陳律言的怒火並沒有勸退我。
他的語氣越來越弱,直到最後幾近再次哽咽。
此刻的我卻置若罔聞。
我抬頭看向那處的轟炸依舊沒有停歇,火光晃著我的雙眼幾乎睜不開。
不安感再次襲來,我渾身顫抖得像個篩子。
但依然沒有遲疑地回過頭看向陳律言。
「你不願帶我去也沒事,我會自己想辦法。」
說完,我便抬腳走進大使館,打算去詢問有沒有車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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