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人員和我說道,有車輛,但目前司機都已經下班了。
她勸告道,沙爾難民營目前在遭受轟炸,情況難辨,為了人身安全最好不要前往。
事實也的確如此。
因為當陳律言屈從我的要求,帶著我來到邊界處時,卻發現路早已被攔堵。
我們在那裡等了一夜。
風沙過耳,轟炸聲已經停歇,但路口依舊不通。
滿身疲憊的我,尋了一處僻靜的牆下蹲坐在那裡。
陳律言在我的身旁坐下。
他慢慢摘下自己的銀框眼鏡,用襯衫衣角擦拭。
隨後將西裝外套脫下,蓋在我的身上。
「你明天就離開吧。」
「待在伊魯國起碼是安全的。」
我對著陳律言勸說道。
他沒有回應,隻是抬頭看向夜空。
空曠沙地之上的繁星,璀璨奪目,好似距離我們不過百米之遠。
像是畫卷一樣鋪展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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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看到這樣的繁星,似乎是在我們初中的時候。」
「那時也是你陪在我身邊。」
陳律言的語氣平靜,目光之中帶著眷戀。
那段記憶,我知曉。
我和陳律言是從一個農村走出來,初中我們便是同學。
周末從鄉鎮回農村時,我們經常一同搭伙回去。
周五的夜晚總要走一段山路。
那時的夜空也如此刻一般,繁星璀璨,有著和破敗村落對比強烈的盛大。
隻是後來我和他都從農村走到了大城市。
繁華的都市理應由繁星點綴,但那時卻隻剩灰蒙蒙的夜空。
一如我和他,本已經過上不再拮據的生活,理應更加圓滿。
卻變得破爛不堪。
陳律言的目光從夜空停留在我身上,我沒有躲閃。
冷漠地回視。
他眼裡的悔恨與愧疚,在此刻清晰可見。
「蘇蘇,我不會回去。」
「無論是死是活,你不領情覺得我虛偽也罷,這段路我都想陪你走下去。」
陳律言說得誠懇,我沒有懷疑他這句話的真假。
隻是收回目光,不作回應。
隨他吧。
生死邊緣試探的道路,能為此負責隻有自己。
隨後有些困意的我,將臉龐埋在膝蓋之間,不多時便陷入沉睡。
11
第二天中午之時,道路開放了。
但從伊魯國去往沙爾地區的人幾乎沒有。
大多都是沙爾地區略有權勢財富的人逃亡伊魯國。
沙爾地區的難民營離得不遠,大概五分鍾後,我便看到了幾片廢墟。
黃沙漫天,烈日卻當頭。
廢墟之上,有些許幸存的難民在徒手挖掘著亂石。
他們有的神情麻木,有的悲痛欲絕。
哭喊聲之下,斷臂殘肢隨處可見。
這樣的場景在沙爾戰地醫院,我已經見慣了。
但雖說見慣,情緒倒還可以對此做出反應。
可是現如今,我竟有些呆滯了。
呆滯地像是個麻木的旁觀者。
以至於有一個中年難民朝著我的方向衝過來,想要搶奪我的背包時,我都沒能反應。
一陣推搡之下,陳律言攔住了他。
難民見搶奪不成,緩緩地跪倒在我們面前。
一遍又一遍碎念著什麼,大意是求我們可以分些水和吃食。
他用手指了指不遠處一個躺在地上的孩童。
我明了他的懇求。
示意陳律言分他一瓶水和面包。
陳律言蹙了蹙眉頭,有些無奈地照做。
「他都想搶你的東西,你還願意分給他?」
我將背包裡剩餘的吃食收好,回應道。
「我知道這些隻夠兩三個人的份。但如果這時和難民起了爭執,引來更多的人,隻會讓這些吃食被瓜分得一點不剩。」
「還會有麻煩,我們現在就去別處。」
「找到趙寧要緊。」
我們圍著難民營廢墟四周走了一圈,終於在靠東的那片廢墟旁。
看到了還在救助難民的趙寧。
太好了。
她還活著。
趙寧身上有幾處簡單的傷口包扎。
她面容有些蒼白,大約是已經工作了許久。
「趙寧。」
「我來了。」
聽聞聲音的她,停下手裡的動作。
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先是一愣,隨後露出和往日一樣的微笑。
這笑容,一般都是用來安撫我的。
「你休息一會吧,接下來的先交給我。」
我慢慢走向趙寧的位置,眼神落在傷員的傷情上。
趙寧點了點頭,沒有言語。
她起身時,我將手裡的礦泉水遞給了她。
趙寧緩緩摘下手套時,我看見她的手心滿是老繭和傷口。
擦過我手腕的瞬間,竟還留下了血跡。
一瓶礦泉水她一飲而盡。
汗水隨著她的脖頸慢慢滑落。
之後她盤坐在我的身旁,低頭沉思。
偶爾抬頭看向我的動作。
當我處理好今日的最後一個傷員時。
已是四個小時後。
此刻,趙寧看向遠處沒入沙地地平線的落日。
對著正在做消毒的我,說道。
「江芙蘇……」
「芙蘇,復蘇……」
她反復默念我的名字,語氣溫柔又帶著些許思索。
最後趙寧對著我莞爾一笑。
她恍然道。
「芙蘇,你聽你的名字。」
「你果然生來就是為了做醫生的。」
「所以,一定要堅持下去。」
聽到這裡,我有些不明所以。
但仍舊點了點頭。
醫生一職,已經是我認定的事業。
不出意外,我必定會為此奉獻一生。
12
當救助的工作告一段落之時。
我和趙寧起身準備去尋找一處位置休息。
這時,一直在不遠處等待的陳律言也跟了上來。
一個下午,我不清楚他去做了什麼。
隻是手指的幾處殘破傷口。
告知了答案。
我回過神,挽著趙寧的手臂,將頭輕輕靠在她的肩膀。
隨後感嘆道:
「你還活著就好。」
「昨天看到難民營處被轟炸,我真的很擔心……」
「不過幸好。」
我嘴角微微彎起,笑意漸深。
語氣也從擔心變得欣喜。
失而復得的喜悅終是揮去了我心裡這幾日的陰霾。
趙寧伸出旁側的手,摸了摸我的頭。
示意安撫。
而在這時我的腳突然踢到了什麼。
它滾出了幾米,停下。
我有些疑惑地靠近。
借著落日的餘暉。
慢慢看清。
是一個蘋果。
13
蘋果表皮滿是灰塵,缺口之處也已被氧化成褐色。
我慢慢地撿起蘋果,用衣擺將其擦拭。
隨著動作,腦裡的一根弦漸漸收緊。
不知為何,明明未有一絲暖意,我的額間卻留下了汗水。
背後一陣涼意。
我的目光掃視著蘋果周圍的亂石。
終於在一片亂石間隙之中,借著手電筒的光。
看到那熟悉的米奇圖案。
哈邁……
大腦在此刻一片空白。
怎麼會……
怎麼會這樣……
我將蘋果扔給趙寧。
隨後像一個瘋子一般,不顧一切撲向了那片亂石堆。
跌倒了也不自知地爬起。
「不會的……不會的…….」
汗水流進眼裡,混著淚水滑落。
我嗚咽地說不清話,耳朵裡也聽不清任何聲音。
陳律言和趙寧在我身後的問話被我自動過濾。
「怎麼了……這個孩子是誰啊……」
我沒有回應。
隻是渾身顫抖,一股腦地挖著亂石。
瘋狂的,又像是本能驅動的。
回過神時,指尖早已滿是傷口。
鮮血淋漓之下,我終於。
將哈邁挖了出來。
14
哈邁的身體早已冰冷。
身為一個醫生,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
我脫下身上的外套,輕輕蓋在哈邁身上。
隨後將哈邁緩緩抱起。
五歲的小蘿卜頭。
像個小大人一樣的小蘿卜頭。
為何……
這麼輕呢?
「沙爾的孩子,是長不大的。」
我的腦海裡突然浮現哈邁的這句話。
它像是一個咒語一般,久久在我心裡揮之不去。
以至於我每觸及一次沙爾冰冷的皮膚,便會反復一句。
天色漸暗,我腳步虛浮,沿著路慢慢走著。
走了幾百米,終於尋得一處僻靜的角落。
隨後我用碎石挖了一處,將哈邁輕輕放了進去。
掩埋之後,隻剩一個小小的土堆。
我翻開背包,從包裡拿出兩個幹淨的蘋果。
放在小土丘前。
「哈邁,這次有兩個蘋果。」
「你不用都留給媽媽了,你也吃一個。」
15
「初步判斷,是患上了較為嚴重的創傷後應激綜合徵。」
當我第九次深夜被噩夢驚醒,恐慌失序。
第無數次腦內反復出現轟炸和戰後景象,並反應過度時。
李岸對著陳律言這般說道。
「她已經失去了正常的情緒調節能力,需要盡快接受心理幹預。」
當見到哈邁屍體的那一刻。
我腦海裡那根緊繃的弦終於生生斷掉了。
自一個月前,離婚後來到沙爾地區,所積攢的無數壓力和隱忍在深處的恐慌,終是噴湧而出。
我對著前來看望我的趙寧問道。
「我是不是像個逃兵。」
趙寧搖了搖頭,將手慢慢覆在我的手心之上。
她輕聲勸慰道,語氣裡帶著一絲疲倦。
她好似很累。
「芙蘇,我成為無國界醫生已經到了第四個年頭。」
「即便是我,這次也是我經歷過的最殘酷的一場戰爭。」
「沒有之一。」
「所以你第一次參與救助行動,碰見這個情況有這樣的表現,已經是不易。」
我垂下眉眼,慢慢握緊趙寧的手。
陳律言已經訂好了回國的機票。
我這樣失去救治能力的醫生,待在這裡,除了佔用資源,沒有任何用處。
救援隊伍也已經對我發出了勸告。
趙寧見我面容冷淡,繼續寬慰我道。
「不用難過芙蘇,你在國內等我,我回去了之後咱們一塊去旅遊,放松一下。」
「這裡的一切,都先交給我吧。」
看著她強打著精神鼓勵我的模樣。
我終於慢慢做出反應,點了點頭。
16
回國後,為了治療戰後創傷應激綜合徵。
我開始接受了經顱磁刺激和腦電治療。
因為長期接受這兩項治療,我的記憶開始減退。
成日的昏睡時間漸長。
每日醒來,我都會看見陳律言站在我病房的窗戶前。
他變了很多,因為到沙爾地區的經歷。
讓他眼底的浮躁沉了下去。
每每目光交集,我都會看見他眼底的悔恨眷戀交織。
他想要對我說什麼,卻欲言又止。
幾乎每一次,我都會告知他讓他不要再來了。
但他似乎像是沒聽到般,沒有一日錯過。
一日初秋傍晚,我正在小憩。
忽然聽見門外有人在爭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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