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025-01-08 15:55:123879

「陛下現如今最好扮作眾叛親離、孤立無援的樣子,您從前的部下,一個都不要聯絡。」


女子身子一晃,從我的刀下閃開。


她速度極快,向我伸手,我以為她要奪刀對我不利,抬手欲刺時,忽感指尖傳來清涼。


卻見她握住我的手腕,將金創藥抹在被我咬傷的指尖。


她一言不發,像沒事人一樣松開我的手,拖著昏死的魏炎從窗子翻了出去,還不忘收拾幹淨血跡。


我站在原地恍惚,怎麼也想不起來我曾經結識過這般人物。


收拾得有首有尾、訓練有素,倒像我從前訓練的那支禁軍。


我抖抖手腕。


指尖上清涼的藥膏,被風一吹變得辛辣起來。


6


傍晚,柳子晉帶著一臉疲色走進我房中。


「魏炎在你殿中後花園遇刺,你沒有聽見什麼聲響?」


「柳相終於不玩君臣遊戲了,連陛下都不叫了嗎?」


柳子晉頓了一下,無奈地說:「逞這種口舌之快有什麼意義,陛下?」


我不再理他。


他在桌子邊坐下,握著茶壺自斟自飲道:「下人說陛下一日都沒有吃過東西,是要臣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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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子晉得不到回應,直到他倒出來的茶水都涼了,終於不耐煩地「嘖」了一聲。


原本微微笑著的臉色忽然陰沉下來。


他向我走來,我握緊袖中的匕首,肌肉緊繃,正待他靠近一擊而中。


可是柳子晉卻停在了半路,悠悠然坐了回去。


「陛下視我為知己,我自然知道陛下心中所想。想來是陛下生性好潔,身子不舒服才沒有胃口吧。」


他一拍手,登時進來一排宮人,跪在原地聽他吩咐。


「去打水來,為陛下沐浴更衣。」


打頭的宮女小心翼翼地問:「就在此地?」


柳子晉將涼了的茶水一飲而盡,森然笑道:「就在此地,我看著。」


她們給我更衣,我的匕首勢必暴露無遺。


可柳子晉坐在我近不了身的地方,根本沒有辦法先發制人。


我冷聲道:「柳相要折辱朕,何必當著這麼多人的面?」


「陛下龍體金尊玉貴,微臣疼惜都來不及,怎麼舍得折辱?」柳子晉話鋒一轉,呵斥那些宮女道,「手腳都麻利些,莫讓陛下等急了!」


這些宮人常在宮中,早將宮中形勢摸得一清二楚,自然隻聽柳子晉的,依舊上前,將我扶起來。


一個高大的宮女搬來一隻大浴桶,小宮女們低著頭往裡面加著熱水。


她們簇擁著我走到浴桶邊,雪白的手撫上我的肩頭,剝下我的外衣。


在許多手之中,我忽然看到一雙染著紅蔻丹的手扶在我腰間。


那個沉默的高大宮女,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我身邊,低垂著眉眼,靈巧地從我手中接過了匕首,藏進自己的窄袖中。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神不知鬼不覺。


她的臉和先前不是同一張,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混了進來。


四處一片寂靜,唯有衣料窸窸窣窣的摩擦聲,和我腳上紅繩系著的鈴鐺細細的響聲。


脫得隻剩一件裡衣時,我鼻頭一酸,忽然覺得難堪極了。


我是商人之子,雖然不是天潢貴胄,卻從來沒受過這樣的侮辱。


之前遊離在身體外,看著承歡與那三人尋歡作樂,我總安慰自己沒事,我能夠承受。


可如今自己真真親身體會了,其中鬱憤苦澀還不能顯露,叫柳子晉得意。


一隻溫熱手指飛快地在我眼角揩了下。


那觸感絕對算不上細膩,因為有著陳年老繭而顯得粗粝。


她動作極快,誰都沒有發現。


隻那麼一瞬,她擦去了我的委屈。


最後一件衣服從我肩頭剝落,蒼白瘦削的身軀展現出來。


柳子晉舉著茶杯倚在唇邊,眯著眼睛打量我。


我把自己沒入浴湯裡,在氤氲的熱氣裡,閉了下眼,收住自己想要剜其心啖其血肉的目光。


金鈴鐺在水中,發出沉悶的聲響。


7


我的枕席自然以更換之名被搜查了一遍。


柳子晉沒有查出什麼,讓我在桌邊坐下,早就涼了的飯菜被端上桌子。


「陛下是自己吃,還是要人喂?」


我把飯菜都掃在地上:「殘羹冷飯,怎麼吃?」


「陛下久不理朝政,難道也不知道如今糧食歉收,粒米粒金嗎?」


「這就是你治理的才幹。」


柳子晉冷哼一聲,拂袖離去:「天災無情,換作是陛下也會束手無策的。」


隻餘宮人跪在地上收拾狼藉。


臨走前,染了指甲的宮女塞給我一把金鑰匙。


正好能對上我腳上鎖鏈的鎖孔。


我吹熄燈火,在夜中靜坐。


那女子能如此頻繁熟練地更換自己的樣貌,或許以前就是用著另外一副皮囊接近的我。


隻是我很少與女子交往,怎麼也想不起來,她到底會是誰。


約定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子夜更聲響時,我的宮殿卻被明亮燈火團團圍住。


我暗道不妙,這麼大陣仗,恐怕是她出了什麼意外,打草驚蛇了。


我藏身在夜色中,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血腥氣,不用回頭看都知道地上橫七豎八躺了一地的人。


不管那女子是被捕了被殺了還是沒來,我都不會浪費時間等她。


我掐暈了一個太監,換上他的衣服,沿著記憶中的隱蔽路線一路小跑。


翻上最後一道宮牆,我眺向遠處閃動的燈火,全宮上下腳步匆匆來來往往,想必是發現了我已不在宮中。


我跳下去時沒站穩,一個踉跄跪坐在了地上。


而我的視野中出現了一雙不染凡塵的白靴。


那人手上捻著珠串,嗒、嗒、嗒地響著。


我冷聲道:「國師非紅塵中人,勿涉因果,借過。」


一切聲音忽然停了。


珠串撒落一地,血紅色的珠子在地上雜亂地滾動著。


他緩緩開口:


「陛下,晚了。


「從你七年前來找我那天起,就已經晚了。」


8


覃真把我帶回他修行的靜室。


他日夜念誦經文,祈禱那個承歡能夠回來。


除此之外,並不跟我說一句話。


我全不在意他對我的冷遇,一心隻想和外界聯絡上。隻是在此修行的梵心弟子都修煉閉口禪,一句話也不和我說。


我幾次想跑,被覃真抓回來後,他挑斷了我左腳腳筋。


在劇痛之中,我的耳邊無時無刻不充斥著念經的聲音,每日喝的是香灰水、符水,日日受著五內俱焚的痛楚。


我雖然痛苦,我卻覺得覃真比我更緊繃。


每每和他共處一室,我都感到無比壓抑。


暴雨前夕,就是這般讓人喘不過氣。


我聞到了酒味。


他本是清修之人,酒色財氣從來不沾。


除了祭祀之時。


那是一個春日。


前朝君主暴虐無端,天災人禍,民不聊生。


亂世之中,群雄四起。


剛拿下一城,我帶著手下十萬兵馬行至溪邊休整,見春水初生,春林初盛。


剛拿下的城池名喚「澧城」,是三江匯流之地,盛產美酒。


我讓將士取了酒來,請覃真作為陣前大巫,為軍祈福,祭拜天地。


覃真捧著一碗清酒,沾了塵泥的白靴緩緩踏上高處。


他手腕一翻,酒液飄飄而下。


「春醴清潤,敬奉神靈。


「禱告天地,祈願行安。


「行軍千裡,如履平地。


「願天賜福,徵途順遂。」


他自我手中接過第二碗酒,深深看我一眼。


他把酒舉過頭頂,隨後一飲而盡。


將士們紛紛舉起手中酒碗,齊聲唱起《春醴》:


「春醴惟醇,燔炙芬芬。


「將士飲之,氣壯山河。


「鼓角爭鳴,旌旗獵獵。


「飲此醴酒,心雄膽烈。」


那是我第一次見覃真飲酒。


可這是我第一次見覃真喝醉。


他的雙瞳再不見清澈,痛苦又幽深地映著我的樣子。


「你為什麼要回來?讓我一直在夢中不好嗎?


「答應隨你出徵後,我已失去道心,而你回來,竟還要奪走我的第二顆心。


「穆瑾,你好不貪心。」


最後一句話,他貼著我的耳側,幾乎像嘆息一樣。


9


他的痛苦我並不能感同身受。


我冷眼旁觀,譏諷道:


「我若知道你這麼容易把心交出去,當初就不會找上你,而應當找你的師父。


「我是為萬民而求你,而你卻有了自己的私心。」


那場春日的祭祀,站在高處的覃真、羽帳中的柳子晉、將士前頭的魏炎,竟然各懷鬼胎,而我絲毫不察。


難怪承歡總是說他們愛而不得,需要他來拯救他們即將「黑化」的心。


可這筆亂賬,為什麼是由我來算?


而承歡又算什麼東西,能越俎代庖,替我拯救他們?


我越想越覺得惡心。


看覃真酒後反應不再敏捷,我一手刀將他劈暈過去,正欲借機逃離,靜室外紛亂的腳步聲攔住了我的去路。


門被推開,柳子晉和魏炎先後走入,看見暈死過去的覃真,臉上也不見意外。


柳子晉淡淡地說:「明日就是驅邪儀式,隻有他回來了,我們的生活才能回歸正常。」


「正常?是因為承歡的主動,讓你們那些齷齪心思都不用隱藏,還能順理成章地推說『是他勾引我的』吧?」


我看柳子晉還想說什麼,隻覺得自己看透了他們,像天神一般洞察,從心底湧起暢快之意。


「對,柳相你不同,身為前朝皇室血脈,卻隻有承歡在時才能任由你把持朝政、倒行逆施,因為我在,你必不能活!


「是,那日的毒酒就是賜你的!我隻恨當時還念著所謂知己之誼,還給你留個全屍,否則我早在知道你聯系前朝餘孽時就將你一刀兩斷!」


10


柳子晉臉色變了又變,最後也沒說什麼,隻叫人把我帶下去看守。


第二日天沒亮,他們就將我押往祭壇,將我牢牢捆在木樁上,腳下堆起柴火。


我聽見太監尖聲向世人宣告這場驅邪儀式的合理性。


他們說,我被邪祟上身,才導致了這兩年來天災不斷、糧食歉收、百姓流離。


而今日國師親自念經招魂,配以烈火,必能將邪祟趕走。


他們要殺了我,換回那個來自「海棠」世界的承歡。


然後裝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繼續把這混亂的日子過下去。


覃真宿醉後腳步虛浮,走上祭壇時差點踩空。


我聽著他念經文的聲音,心中直冷笑。


我漫無邊際地想著,他們也不至於會把我燒死,承歡如果再來,來一次我砍一次。


大不了裝裝承歡的樣子,等他們三人放松警惕之後,我再殺了他們伺機離開。


隻是我沒有想到,一柄劍被人從高處擲下,捅穿了覃真的胸膛。


一切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


接著有人從城樓上幾個凌空點地而下,把劍拔出來,直指上蒼,振臂高呼:「陛下回來了!救陛下!」


祭壇之下,一些穿著粗布衣裳的人亮出自己的武器,和魏炎的官兵纏鬥起來。


我匆匆瞥了一眼,竟然在救我的人之中見到了幾個熟面孔,都是從前跟著我起兵的部下。


祭壇之上那人用劍劈開火焰,砍落綁著我的繩子,把我接到懷裡。


他的胸膛起伏,不是激動也不是疲倦,而是在抽泣。


我仰頭看他,他的淚珠落在我臉上,滾燙像篝火裡跳出的小小火星。


直到現在他換回男裝,我才把他認了出來。


我初登基之時,周邊的小國為了表示臣服之意,紛紛送了自家皇室中人來我朝為質。


我並不苛待質子,準許他們上課,也親自帶他們跟著我的禁軍上演武場操練。


都是些十三四歲的半大小子,大多都是皇室中不受寵的皇子小王爺,最容易用語言鼓舞,不再自怨自艾、鬱鬱寡歡。


其中有個叫向榮的少年來自南鳶國,最愛哭了。


他說自己眼睛有問題,眼眶淺憋不住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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