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025-01-10 10:15:533917

我看到母親溫柔的眉眼,逐漸驅散死氣,蒙上了一層希望的亮光。比天上的星辰還要耀眼。


我知道,母親比誰都期盼新țûₔ生。


等踏出城門前的那一刻,我緊緊握住母親的手,她的手如此溫暖,臉上夾著從未有過的生機。


距離城門近了,更近了Ŧù⁷。


就在我以為,我和母親終於能逃脫生天的時候。


城門口卻驟然火光四起,大將軍趙鶴帶著一列親兵,陡然出現在了城門前,堪堪攔住了我們的去路。


無數火把將這裡映照得亮如白晝,映照得母親慘白的臉色,就像懸掛在夜空裡如死灰的月光。


趙鶴負手而立,看著母親的臉色透著傲慢的陰冷,他笑道:「大公主,你帶著小郡主,是要去哪啊?」


玩弄的語氣,卻讓母親遍體生寒。


母親渾身顫抖,她直直地跪在地上,哭著懇求趙鶴放過我。


趙鶴仰天大笑,扭曲刺耳,下一秒,他陡然衝上前來,衝到我母親面前來,猛得抓住母親的長發,拽著她往一旁的弄堂裡拖。


我哭著大叫,想衝上去救她,卻被身側的士兵輕而易舉按在地上。


那一夜,我聽到弄堂內母親的慘叫聲,從一開始的劇烈掙扎,到逐漸消弱。


我匍匐在地拼了命地想要爬過去,我的雙手滿是鮮血,我的渾身滿是鮮血,我喉嚨猩甜,痛徹心扉地喊著母親,聲聲泣血。


也不知過了多久,趙鶴滿臉餍足地從弄堂走出來,帶著士兵們離開。


我衝進弄堂,看到我母親掙扎得渾身是血,依稀隻留下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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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間,她看向我,用盡全力朝我匍匐而來。


我衝到她面前,緊緊抱住她。


不會死的,母親不會死的。我渾身顫抖地拖住她,想帶她去看大夫。


可母親終究還是死在了我懷裡。


臨ŧű⁼死前,她顫聲囑咐我,讓我拿著銀錢去江南,離京越遠越好。


她讓我好好活下去,終身不得嫁人。


我胡亂點著頭,哭著應好,母親嘴邊露出了笑意,她的瞳孔渙散,再無生息。


4


我被一陣強勁的力道拉扯回了思緒。


恍惚之間,我抬頭看向眼前人,正是急匆匆聞訊趕來的趙聽懷。


隻可惜趙聽懷還是來晚了一步。


他趕到的時候,我的身下流了一大灘的鮮血,浸湿了我的衣擺。


趙聽懷瘋了一般將我抱入房內,一邊厲聲大喊叫太醫來。


下人們一個個都嚇得臉色慘白,守在一旁全都噤聲。


太醫很快趕到,前來問我診脈。


這位王太醫乃是宮中太醫院的一把手,王太醫為我細細診脈後,臉色大變:「夫人這是中了毒,才會導致滑胎。」


趙聽懷臉色猛地一變:「中毒?!」


王太醫支支吾吾,不敢接話。


我的侍女冬兒哭著撲了出來,將剛剛方氏命人拿著毒藥逼我喝下的過程說了說。


趙聽懷聽得臉色鐵青,一字一句道:「去將夫人請來!」


很快便有小廝衝了出去。


一刻鍾後,方映秋已經被帶到了我的房中。


她才剛站在趙聽懷面前,便被趙聽懷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這一巴掌趙聽懷用了近半的力道,方映秋重重摔到地上,嘴邊瞬間溢出了血絲,染紅了她的唇齒。


方映秋發髻凌亂,她捂著腫脹的臉頰,雙眸猩紅地看著趙聽懷,竟是大笑起來:「趙聽懷,我嫁給你已經六年了,整整六年啊!」


方映秋的眉眼滿是恨意:「當初我父親還是左相,在朝堂中位高權重,你便費盡心機地求娶我。如今我父親式微,你便如此迫不及待地養外室——」


可方映秋的話還未說完,大抵是觸到了趙聽懷敏感的神經,他竟又衝了上去,捏住方映秋的衣領又重重地掌摑了她兩巴掌。


方映秋的臉高高腫起,又紅又燙,渾身狼狽,宛若瘋癲。


她大笑起來,笑聲尖銳:「和離!現在就和離!!」


我斜倚在床榻上,眸光深深地看著方映秋,兀自沉默。


和離?和離是不可能和離的。


方映秋的父親如今雖已式微,可好歹還在大理寺擔著正五品的官職,就算要和離,也要慢慢來。


方映秋被人拖了下去,軟禁在聽風院。


而我因為方映秋而滑胎,趙聽懷對我內疚不已,在我養好身子後,用可媲美正妻的婚禮,將我抬入了府中,成了將軍府的貴妾。


這場婚事辦得甚是豪華,趙聽懷甚是請了朝中的幾位好友官員,來做見證。


此事不知怎的竟驚動了聖上,聖上慨言趙聽懷在邊疆率兵作戰勞苦功高,其中有我的一份功勞,還特意頒了聖旨,賜我安平縣主,賞銀千兩,良田百畝。


聖上的聖旨一下,原本京中還在觀望的大臣們紛紛前來補了禮,恭祝將軍和安平縣主百年好合。


趙聽懷身為新晉將軍,聖上眼前的紅人,就連納妾都能得到聖上賞賜,京中眾官員紛紛上門與趙聽懷交好。


一時之間,趙聽懷在整個京城風頭無兩。


白日,趙聽懷是軍營內鐵面無私的大將,等到了夜裡,他便整日黏在我房中,與我如膠ƭū́₁似漆。


黑夜裡,他無數次情動地抱住我,說著動聽的情話。


我亦回以恩情,盡力服侍他。


他總是說,想容,為了你,我可以背叛所有人,哪怕得罪方家。


我垂下眼眸,險些譏笑出聲。


真是可笑。


他早就想擺脫式微的方家了,如今他不過是借著我的名義,將方家徹底撇開罷了。


今日夜裡,趙聽懷又沉迷寵幸於我。


事後,他將我摟在懷中,溫聲道:「十日後是中秋宮宴,這幾日你準備準備,介時陪我入宮。」


我垂眸,軟軟地嬌聲道:「妾,定不辱命。」


5


接下去幾日,趙聽懷送了無數珍貴綢緞和珠寶釵環到我府中,還為我斥重金購入一把朱雀琵琶。


傳聞這把琵琶乃是前朝的琵琶大師瀟湘子親手做制,世間僅此一把。


趙聽懷親手將朱雀琵琶送給我,我受寵若驚地經過,惶恐又驚喜。


他看著我柔聲道:「我的想容,就配用世間最好的琵琶。」


我懷抱住這把朱雀琵琶,手指輕攏慢捻,好聽婉轉的琵琶聲瞬間繞梁而出,久久不散。


趙聽懷看我的眼神透出連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迷戀:「真是好聽呢。」


一曲彈罷,我嬌嬌作禮。


他走到我背後,從背後抱住我:「想容,你再等等我。等我處置了方映秋,便將你提為我的夫人。」


「你如今已貴為縣主,總不能再委屈你繼續當妾室。」


我感動地熱淚盈眶,趙聽懷心疼地擦去我眼中的淚痕,一邊親吻我的臉頰哄我。


……


接下去幾日,京中突然有流言蜚語傳出,說是趙小將軍帶回的那妾室,乃是在民間做著不入流勾當的野三路狐媚子,將趙聽懷勾得連理智都沒有了,竟為了她寵妾滅妻。


這流言越傳越烈,甚至傳到了我耳中。


照顧我的王嬤嬤恨聲道:「姑娘,我看這亂七八糟的流言定是方家故意傳來的,就是為了抹黑你。」


我坐在院子裡靜靜地曬著日光,淡漠道:「無妨,隨它去吧。」


當日夜裡,方家帶著浩浩蕩蕩的族長前來要人。


趙聽懷不在府中,是我接見的方家人。


Ṭũₛ我命人將方映秋帶出來,將她親手歸還方家。


這段時間方映秋一直被軟禁在趙府內,不見天日,變得人不人鬼不鬼。


方沉學和妻子秦氏一見到方映秋,連忙將她摟在懷裡。秦氏抱著她哭,ťü₃方沉學則無比憤怒地衝上來,抬手打了我一巴掌。


臉頰傳來火辣辣的疼,我不躲不避,依舊笑得嬌柔:「來人,送客。」


方家人站在大堂罵罵咧咧地將趙府罵了祖宗十八代,這才摟著方映秋走了。


我始終站在原地,連身形都不曾變過。


恍惚間,方映秋回頭看向我。


她的雙眸含淚,這一眼似包含萬語千言。


我回以一笑,轉身離開。


這一日,方家前來鬧事的傳言,很快傳遍了整個京城。


趙聽懷匆匆趕回府來,一眼就看到了我臉頰上的紅印,氣得臉色發青。


他小心翼翼地替我用藥膏敷臉,小聲哄著我,又說早晚要給方家好看。


我握住他的手,輕嘆道:「此事是我們對不住方姐姐,如今整個京城都在盛傳你被我勾引得沒了理智,夫君,你還是不要再去尋方姐姐的麻煩了。」


趙聽懷聽罷,愈加憐惜我,他對我道歉,將我摟在懷中輕輕哄著。


我倚靠在他懷中,忍不住挑起唇來。


翌日,趙聽懷瞞著我去大鬧了方家。


趙聽懷帶著自己的親兵,將方家砸得稀爛。氣得方沉學頑疾病發,暈倒在地。


此事實在太過荒唐,很快傳遍整個京城。


一時之間,我成了眾矢之的。眾人都說趙聽懷是被我迷惑得失心瘋了,竟做出這般失智的事來。更有好事的說書人,將我編排為狐妖轉世,專門迷惑男子的妖孽。


而我一概不理,專心在府中呆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他們不是想看狐媚嗎?那我便將狐媚貫徹到底。


轉眼十日。到了中秋宮宴的日子。


這日一大早,我起身沐浴更衣,裝扮自己,等我穿上精心準備的衫裙,畫好了妝容時,已是下午。


裙子是用軟閻羅做的,流彩飛花,朦朦朧朧。


我站在趙聽懷面前,手中捧著朱雀琵琶,嬌嬌喚他一聲夫君。


趙聽懷看得呆了,半晌才走到我面前,輕輕握住我的手,帶著我上了入宮的馬車。


等到宮門時,趙聽懷親自將我抱下馬車,引得一旁經過的朝臣貴女們紛紛側目。


眾人看我的眼神透著一股輕視鄙夷,是宅門貴女們獨有的傲慢。


他們看不起我這種以色侍人的玩物,更看不起被我這種玩物所蠱惑的趙聽懷。


我跟在趙聽懷身邊乖巧入宮,宮宴尚未開始,眾人相互敘舊,彼此推盞示好。


趙聽懷被人叫走,我獨自坐在座位上。身後走來幾個千金,故意用我能聽到的聲音說道:「見不得人的腌臜玩意,就算穿上了華麗的衣裳,也難掩臭味。」


此話一出,眾人哄堂大笑。


我面不改色,始終淺笑倩兮。


那幾人暗中觀察我的臉色,大抵是我的反應太過鎮定,倒顯得她們尖酸刻薄了。她們冷冷地瞪了我幾眼,便前後散開。


我仰頭喝下杯中水,是難得的好茶。


等到傍晚,聖上親臨,中秋宮宴正式開始。


眾人紛紛獻上精心準備的才藝,為聖上賀中秋。


6


我看向高座上的帝王。


我這個三舅舅,比起十年前,已變了許多。


當年的他還是個心狠手辣的少年,如今已變成了威嚴的中年帝王。


我想起當年,他來看公主府看望我和母親。


他前腳笑眯眯地將宮中最美味的糕點和糖果親自喂給我吃。


後腳便闖入我母親的寢殿,捏緊我母親的衣領,滿臉陰狠地逼我母親去伺候大將軍。


當時我才五歲,我不懂,還以為他是世間最好的人。


直到我看到我母親跪在地上,不停地對他叩首,叩得額頭全都是血,血印子留在地板上,反射出駭人的光——我手中的糖果滾落一地。


我才知道,我吃的不是糖果,而是母親的命。


……


終於輪到我登臺演奏。


我踏上高臺,對著聖上盈盈一拜,抬手開始撥弄琵琶琴弦。


流水的音律緩緩流出,我始終靜笑著看著高座上的帝王,我想起渾身是血的母親,想起獰笑著折辱我母親的大將軍,想起那麼多那麼多過往的舊人。


小蓮初上琵琶弦,彈破碧雲天。


一曲終了,四下靜謐。


直到高座上的帝王率先鼓掌,才驚醒眾人。


眾人紛紛跟著鼓掌,一時之間,四下響起恭維的應好聲。


聖上大笑道:「安平縣主,果然才藝驚人,琴技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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