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詩意怒了,“我是導遊還是你是導遊啊?你那麼能,行,你來講。”
程亦川眉毛一抬,“成啊,我講就我講。你想聽哪一段?要不,就從我們腳下的蘇州街說起?”
他毫不遲疑地從乾隆建蘇州街起,一路講到李蓮英與慈禧。
宋詩意:“你閉嘴。”
有文化就是了不起。旅個遊也能比她這地地道道的北京人更像北京人。
可惜春節來臨,她很快在機場送走了這位偽本地人。
程亦川跟她約好了,春節後去冰島見Gilbert,正巧他父母在歐洲,他去見見那長年在外漂泊的夫妻倆。
宋詩意點頭,下了決心,說一言為定。
這個年過得跌宕起伏,宋詩意有一場硬仗要打——和鍾淑儀攤牌,講明自己的打算。
人一旦下定決心要做一件事,剩下的就都不算什麼。
自打她辭職了,跟鍾淑儀吵了那一架,母女倆就進入了冷戰。不是她不願說話,是鍾淑儀又故態復萌,重新回到了她還在隊裡服役那大半年的狀態,哪怕同處一個屋檐下,也能做到一言不發。
大概這就是遺傳吧,從前父親還在時,一家三口都這樣,倔到了骨子裡。
宋詩意記得小時候,有一次父母吵架,起因不過是加班之後兩人都不願洗碗。鍾淑儀認為丈夫不夠大度,而宋達認為妻子不夠體貼,兩人竟因此冷戰了一周,誰也沒開口說一句話。
陸小雙一語道破:“你們就是太倔,一家人有話不好好說,總是悶在肚子裡,能互相理解才怪。”
宋詩意思量一整夜,終於在天明時爬起來做了頓早餐,親自敲響了鍾淑儀的房門。
“媽,我做了早餐,你起床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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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鍾淑儀不置一詞坐下了,宋詩意深吸一口氣,開始一一道出那些母親不知道的事。
辦公室工作的壓抑枯燥,趙卓的性騷擾,二姨夫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還有前不久為她進了派出所的陸小雙與程亦川。
她不卑不亢,輕聲說著隊裡的生活。母親錯過的大半年光陰,她們毫無交流,一個在家過得孤單冷清,一個在隊裡力不從心。可這樣一開頭,就仿佛水龍頭似的,原來往事也並非那麼難以開口。
“我沒對你說過我有多愛滑雪,事實上我也是離開雪場才知道。”她敲了隻雞蛋,一點一點靈巧地將殼剝開,把雪白的蛋送進鍾淑儀碗裡,“小時候我常想,到底要怎麼樣才能做個特別的人。上語文課的時候,大家都說自己想當畫家,想當科學家,想當音樂家,可是長大以後,好像所有人都平庸了,能出類拔萃、鶴立雞群的沒幾個。”
“媽,我讀書不好,腦子不夠用,小時候你們送我去少年宮學跳舞,我也死活堅持不下來。你恨鐵不成鋼的時候,曾經罵過我不求上進,扶不起的阿鬥。我也確實懊惱過,覺得自己長這麼大一事無成,也從來不像別的孩子成績好、才藝多,讓你為我驕傲。”
“可是站在雪場上的時候,我知道我和別人不一樣。你曾經說我不學無術,跟著我爸搞些歪門邪道,但我也曾經參加大賽,為國爭光。那時候你也為我歡喜為我笑,好像我也成了你總掛在嘴上的別人家的孩子。”
二十五歲的宋詩意抬頭望著母親,笑得堅定又自信。
她說:“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成為你的驕傲?”
那一天的早飯吃了足足半個多鍾頭,豆漿涼了,饅頭硬了,鍾淑儀緊閉的嘴唇漸漸松動了。
她抬頭看著女兒,似乎有些動容。
她很想問:“錢怎麼辦?”
可這一刻她卻有些問不出口,她們一個在談夢想,一個在談現實。她覺得自己很掃興,就像很多年前丈夫帶著女兒三天兩頭往外跑,為了滑雪攢不下一個子兒的時候。
那時候她也這樣和宋達爭執,宋達生氣地說她:“你怎麼這麼俗啊?”
事實上人活著都有夢,她也有。可一家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總不能所有人都在做夢吧?日子還要不要過了?
於是他和女兒負責做夢,她這個妻子、母親就負責柴米油鹽醬醋茶。這個平衡直到宋達去世才被打破,曾經的她沒有了夢,至少還有愛情與家庭,而今丈夫沒了,家庭破碎,她便再也無法支持宋詩意的選擇。
可是這個除夕的清晨,雪霽天晴,來日又是一年春。
她聽見誰家的孩子放著鞭炮,誰家的老太太嘮嘮叨叨,哪裡來的野貓窸窸窣窣跳過屋頂,而女兒認真地望著她,說著好久沒有過的真心話。
鍾淑儀茫然地張了張口,說:“你讓我想想。”
除去除夕早晨的這次談話,其實這個年過得挺不錯。
下午的時候,鍾淑儀準備去超市採購過年所需,出門時腳下停了停,“我去買年貨,你——”
“我也去。”
這個時候的超市裡人山人海,摩肩接踵,滿室循環著喜氣洋洋的歌曲。
鍾淑儀一一細數著:“銀耳,湯圓粉,肉餡,瓜子……”
宋詩意便靈巧地穿梭在人群裡,很快替她找來嘴上念叨的清單物品。
途徑零食區,有個小胖子的氣球飛上了天花板,他氣惱地跳啊跳,無奈差得太遠,隻能眼巴巴哭喪著臉求助。可天花板那麼高,他就算找到全超市最高的人,也沒人能替他夠著。
宋詩意見狀,笑吟吟地往上一躍,像是摘星一樣替他抓住了氣球的繩子,往他手裡一送:“喏。”
小胖子呆呆的,周圍的人群也紛紛發出驚嘆聲。
這跳得可真高啊。
鍾淑儀在不遠處推著購物車,靜靜地看著這一幕。人群的驚嘆無論何時何地都很相似,就好像她曾經在雪場看見的那一幕幕,年幼的宋詩意極具天賦,每一次從雪道滑降而下的過程都會引來無數驚嘆。
“嗬——”人們總會不由自主發出這樣的聲音。
那時候,鍾淑儀也會笑著說:“那是我女兒。”
那樣的語氣已經久違了。如今的她總在別人說起自己的孩子時一聲不吭,她也並非一定要宋詩意活得多麼耀眼,隻求她平平安安、無傷無痛。
虛榮是每個母親都有的通病,她當然也希望兒女值得稱道、為人欣羨,可內心的真實渴求,也不過是孩子能過得好。
鍾淑儀看著宋詩意在人們驚嘆的目光裡走來,面帶微笑,和前些時日總是強顏歡笑的她判若兩人。
李成育的公司固然好,但宋詩意幹得並不開心,當母親的不會看不出。可她還是每天在家笑吟吟的,說在公司一切都好。
正思量時,宋詩意走到了身邊。
“再買點水果吧,媽,你想吃什麼?”
鍾淑儀如夢初醒,抬頭看了看,笑了笑:“你去買吧,選你喜歡就好。”
為人父母一場,相伴也不過幾十年光陰,管不了一輩子,也強求不得。也許真是時候放手,讓她去選擇她想要的人生。
*
程亦川故態復萌,又開始每天騷擾師姐。
魏光嚴在電話裡扯著嗓門兒吼:“程亦川,叫兩聲來聽聽!”
“叫你妹。”
“不是說誰聯系誰是狗嗎?大聲告訴我,誰是狗?”
“魏光嚴,你皮子痒了是不是?”
“怎麼,你想送我999皮炎寧?”
程亦川眼睛一眯:“我說你這幾天怎麼興奮得這麼反常呢?你遇到什麼好事兒了?”
“我能遇到什麼好事兒?除非天降五百萬,否則偏遠山區的窮苦人民沒有好事兒!”
北京之行告一段落後,程亦川才來得及好好想想,當時他急吼吼要從哈爾濱趕去找宋詩意,可魏光嚴死不松口,非要他給個理由才肯交出陸小雙的電話。
這麼一想,那語氣好像有點不對啊。
程亦川語重心長地說:“魏光嚴啊,你還記得自己的身份嗎?在役運動員,戀愛分心啊。”
尾音拖得長長的,裝腔作勢。
魏光嚴頭皮發麻,一聲喝道:“你瞎幾把說什麼呢你!誰他媽談戀愛了?”
“你敢說你對陸小雙沒意思?”
“我沒有!”
魏光嚴賭咒發誓,說自己和陸小雙是再純潔不過的關系,清清白白的普通朋友。
“那行吧,沒有就好。”程亦川鎮定點頭,“我前幾天去北京的時候,她正好相親呢,胡同裡的大媽熱心腸,三天兩頭拉著她見兒子侄兒去。你沒這個心,我也就放——”
“啥玩意兒???”魏光嚴氣急敗壞地嚷嚷起來,“她沒跟我說有這麼回事兒啊!”
“你倆又沒啥關系,再純潔不過的普通朋友,她犯得著把這事兒告訴你?”程亦川老神在在。
啪的一聲,魏光嚴罵罵咧咧掛了電話,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一準兒是找陸小雙去了。
程亦川一臉同情地搖搖頭,罵了句傻子。
然後他也點開了宋詩意的微信,開始發純潔無比的信息。
*
大年初九,鍾淑儀在家宣布了一個重要的決定:賣房子。
“這麼多年住慣了,所以一直沒搬,但其實仔細一想,也沒什麼好的。房子老舊不隔音,大半夜裡誰家夫妻吵架、孩子哭了,都能吵得你睡不著。一到周末過節,來國子監的遊客就把大街堵得水泄不通,交通太不方便。”
宋詩意怔怔地看著母親,半晌才問:“是因為我嗎?”
鍾淑儀頭也不抬,“別往自己臉上貼金,多大臉?”
“那怎麼忽然要賣房子了?之前也住得好好的。”
“你爸走了好幾年了,我觸景傷情。債也一直還不完,還不如賣了房,去個舒服的小區住著。我忽然想通了。”
鍾淑儀的理由很多,總之就是和宋詩意沒半毛錢關系。
宋詩意不無感傷地對程亦川說:“我知道我媽是為了我,從前日子更難的時候,別人怎麼勸她也死活不賣房子,說是一輩子在老胡同長大,也該在這兒老死。”
“不就一個房子嗎?有這麼深的感情?”
“你不懂,我從小在胡同長大,這裡的很多東西是一輩子也沒法在別的地方感受到的。”
“什麼東西?”
“人和人之間的感情。”她輕聲說,“在如今的北京,這是最難能可貴的東西了。”
程亦川卻在考慮另一個問題,興衝衝地問:“你們那兒房子挺值錢的吧?你估計一下,能賣多少錢啊?”
啪的一聲,宋詩意也掛了電話。
程亦川還不死心,又打電話找上陸小雙:“朋友,你們那兒的胡同平房,現在賣到多少了?”
“你問這個幹嘛?”
“哦,魏光嚴說退役了想和你做鄰居,正在盤算要多少錢才能完成這個終極心願。”
“……”
坑完魏光嚴,接下來就是坑爹。
程亦川很快又撥通了國際電話,找到了中國好父親程翰同志。
“爸,我發現了一個商機。”
“什麼商機?”
“老北京國子監大街後頭的胡同,聽說過嗎?”他興致勃勃地進行了一番詳盡的闡述,從國子監的歷史到那一片的旅遊盛景,吹得天花亂墜,最後神秘兮兮地說,“我剛得了一手消息,我一朋友準備賣那兒的房子,你看看咱們給盤下來,投資升值,怎麼樣?”
程翰沉默片刻:“又是那個叫宋詩意的吧?”
“………………”程亦川吃了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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