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少遠也在聞歌出聲的時候側目看了過去,原本淡然平和的目光在觸及她微微腫起的右臉上,微微一凝:“臉怎麽了?”
聞歌正要去看看白薇傷著了沒,聞言,扶著自行車先摸了摸自己的臉。下手沒有輕重,疼得“嘶”了一聲,格外委屈的語氣:“長智齒了,還發炎了。”
白薇在溫少遠先出聲關心聞歌時,那雙眸子就暗了暗,沒傷著她也不矯情,跟著說道:“智齒發炎最好拔掉,不然會疼很久。”
聞歌點點頭,視線落在車後座上,掃了眼放著文件夾的座椅,又瞄了眼正當司機的何興,心裏這才好受了一點。不等白薇再表達一下關心,連忙問道:“小叔,你現在回不回家?能不能順路帶我回去?我牙齒疼得腦袋都暈了……”
溫少遠本就有這個想法,她一提,推門下車:“後備箱開一下。”
何興哪能讓Boss自己動手啊,開了後備箱就來扛自行車。
身後有人在叫白薇,她回頭應了聲,對著低頭看來的溫少遠笑了笑,說道:“那我先走了,改日約你答謝。”
溫少遠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想來白薇已經適應溫少遠冷清的性子,點了一下頭,轉身回去了。
溫少遠的目光隻停留了一瞬,又移了回來,仔細看了一眼她腫起的臉,伸手輕輕地碰了碰,指尖觸摸到那裏比其他地方更燙的溫度時,皺了下眉:“去醫院看過了沒有?”
聞歌拎起手上拿著的藥袋晃了晃:“看了,明天還要去拔牙。”
語氣不掩頹喪。
這麽久的相處,溫少遠自然知道她怕疼,一哂,拉開車門讓她先坐進去,自己緊隨其後。
聞歌挨著舒服的坐墊,剛往後靠,就被身後的雙肩包給烙了腰,取下來正要隨手丟在車座下面時,被他擡手一勾丟到了前面的副駕上。
強迫症發作的何興剛坐進駕駛座,就下意識地調整了一下雙肩包“趴著”的姿勢,端端正正地放好在座位上。
等做完這些,他才發覺最後異常的沉默,後知後覺地小心縮回手,開他的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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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少遠撿起被她不小心掃下去的文件放在膝上,正要打開繼續翻閱,還未翻開,橫空伸出一隻纖細白皙的手,一把壓了下來。
聞歌眉頭微微皺起,紅豔的嘴唇也微微噘起,語氣不滿的說道:“小叔我有話問你。”
溫少遠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那一段記憶不自覺地浮上來。他垂下眼,由著她把文件夾掃到他們之間的空隙裏,等她發問。
這樣的沉默讓聞歌心裏有些不舒服,瞄了眼前面正專心開車實則豎起了耳朵的何興,幹脆伸起擋板。
“小叔,你跟小白的姐姐在談戀愛嗎?”
這是何興悄悄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溫少遠擡起眼看著她,舒展的雙腿交疊,姿態隨意又慵懶:“這不是你該關心的事。”
聞歌早猜到他會這麽回答,輕哼了一聲:“你不告訴我,我就自己去問小白的姐姐了。她肯定會跟我說……”
話落,她偷瞄了一眼溫少遠的神色,見他神情自若,絲毫不為所動,暗暗懊惱,正要再說點什麽激激他……溫少遠卻似察覺了她的意圖,轉頭睨了她一眼:“牙不疼了?話這麽多。”
聞歌:“……”
那些年少無知不管不顧鼓起的勇氣,就這麽輕而易舉地被他戳破。漏氣的球體“呼啦”一聲,飛向了遠方。
聞歌耷拉著腦袋,突然發現,自己發不發狠,下不下決心,都沒什麽作用。溫少遠了解她,甚至比她自己更了解她。總能看出她的意圖,及時地扼殺在搖籃裏。
以往聞歌自然就要偃旗息鼓了,可是現在不同。她以下犯上的事都做過了,還怕什麽?
“我不喜歡白薇。”她轉頭看向窗外,聲音悶悶的:“誰做我小嬸嬸,都不能是她。”
溫少遠剛要閉目養神,聽到這麽近乎直白的表達,又睜開眼,目光複雜地看了她一眼。不比聞歌,他經常能夠見到她。
周五放學的時候,把車停的遠遠的,站在校門口等過她放學,看她偶爾會穿過一條馬路去買冰淇淋;周五周六的每個晚上,她喂完流浪貓狗回家,他就在她身後不遠處送她回去;她經常忘記帶傘,看著她淋過幾次雨後,以後都會記得給她在門口放一把,傘柄上貼上她的名字。
她來去就那麽幾個地方,這些事情永遠單調而重複。
在她的身後站得久了,幾乎都要忘記了她也有執拗的時候。
可是感情問題,恰恰是溫少遠最忌諱和她談及的。他不是沒發現自己對她的不同,隻是這種隱約的察覺讓他無措。
他是一個成熟的男人,沒有她不顧一切的勇氣。他要考慮的不止是現在,還有整個未來。
聞歌對他是不是愛情,他不確定。他對聞歌的感情,他也不確定。但唯一確定的就是,這樣的感情並不健康,所以在萌芽時期就該狠狠地扼殺,不留一絲餘地。
她十三歲遇見自己,十四歲在他身邊成長至今,他想給予的,遠不是一場不能談及的初戀。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下了車,聞歌拎回自己的書包,推著自行車徑直回了自己家。剛才那場談判破裂,現在是她生氣,不願意搭理溫少遠了。
剛回到家,聞歌就憋悶地把書包甩在玄關地板上,脫下的鞋子甩得東一隻西一隻,撞著牆壁發出“嘭”的輕響聲。但即使這樣發脾氣也不足以緩解她的鬱悶,她捂著又開始發疼的側臉,“嗚嗚”叫著撲在沙發裏撲騰了好一會,直到精疲力盡了,這才擡手捂住臉,翻身坐起。
那股滯悶難受此刻還堵在心口,不上不下地噎著她。
腦子裏更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重播著白薇從溫少遠手裏接過保溫盒,揚眉淺笑的樣子。就算沒有看到溫少遠的表情,她依然也能想象的出他那時候的表情——眉目淺淡,眼神深邃,唇角不知道是不是帶了笑,肯定揉了幾分溫和。
那股酸澀從心底擴散開來,聞歌揉了揉腦袋,心口像是渨了苦瓜,苦得她都想哭了。
一縷微風從半開的落地窗口吹拂進來,還未束起的窗簾被風吹得鼓起,尾簾翻飛,發出“呼啦啦”的聲音來。
夕陽橙黃的光從空隙裏灑進來,木質地板上像是染上了一層圓潤的光澤,反射著光芒,微微的發亮,一室暖光。
聞歌轉頭四顧,發現整個屋子裏空蕩蕩的,唯一的聲音便是過耳微涼的風聲,沉鬱的心情頓時又涼了半截。
她摸了摸泛酸的鼻子,深呼吸了一口氣,起身去拉開窗簾。
落地窗外是被夕陽籠罩的a市,繁華又匆忙。隱約還能聽見街道上傳來的汽車喇叭聲,聲聲入耳。哪怕是噪音,也讓聞歌此刻煩悶孤寂的心被撫平了不少。
吹了一會風,冷靜了情緒。聞歌剛折回身要去廚房煮飯,便聽門鈴聲響起。她的腳步一頓,就站在客廳和玄關的交界處,看著緊閉的大門,遲遲邁不動腳步。
她既沒有問是誰,也沒有去開門的想法。安然有她給的鑰匙,她也不像她總是毛毛躁躁丟三落四的,每次來之前都會提前跟她說一聲,然後自己開門進來。
排除了隨安然來訪的可能性,聞歌就更不想搭理按門鈴的人了。就在她挪動腳步自顧自地想要去廚房,突然“咔嚓”一聲,防盜門被拉開的聲音。
聞歌的眼睛瞪圓,直著眼瞪向門口。
鑰匙碰撞時發出清脆的聲響,隨即便是清晰得仿佛在她耳邊擴大了十幾倍的鑰匙插進鎖孔的聲音。一幀一幀,清楚得讓她的眼前仿佛呈現出了那樣的畫面。
聞歌還來不及反應時,一隻手推開了門——
剛拔出鑰匙的溫少遠看到杵在過道上的聞歌,絲毫沒有一絲意外。眼皮微掀,那目光都沒在她身上停留多久,返身關上門。這才轉頭看著一副石化狀態的聞歌,微挑了挑眉,問道:“我有你家的鑰匙,這很難接受?”
聞歌誠實地點了點頭……
溫少遠的眼底似有笑意一閃而過,剛往前邁了一步,腳尖便抵到了一處障礙物。他低頭看去,是被她隨意丟在過道上的書包。沒拉拉鏈的外層,摔出了一堆的文具用品。他轉眼又看向被她甩在兩側的鞋子,看向她的眼神多了一抹深意。
這是在發脾氣?
剛才一言不發地轉頭就走,原來是跟他置氣了。
溫少遠又看了她一眼,那目光直盯得聞歌心頭一陣發虛。
正不知所措時,他的目光轉而落在她微微腫起的右臉上,擡步走進廚房裏。從冰箱裏舀出幾塊冰塊,用柔軟的棉布包起來,拎著走出來時,聞歌還站在原地看著他。
他走過來,順手輕拍了一下她的腦袋:“傻站著幹嘛,過來自己敷一下。”
那一記,不輕不重,卻讓聞歌的心跳頓時漏跳了半拍。她捂著心口,深呼吸了一口氣,垂下眼,掩下眼底的波瀾。
有多久,他沒有對自己這樣了?
溫少遠已經走到沙發上坐下,見她還站在那裏,終於微微皺起了眉頭,沉了聲音叫了一聲她的名字:“聞歌。”
聞歌“啊?”了一聲回過神,趕緊跑過去。站到了他的面前,垂眸看著他眉眼溫和的樣子,那驀然湧上的柔軟讓她再也拿不起喬來和他作對。甚至,她對這樣的“久別重逢”,充滿了期待和興奮。
想了想,聞歌幹脆挨著他的腿坐下來,坐在厚實柔軟的地毯上,仰著頭,又是和剛才截然相反的一副無賴語氣:“我要小叔給我敷。”
那賭氣,呆滯,驚訝這些情緒就像是從未在她臉上出現過的一般,這會又是一臉的精靈古怪,自然得像是兩個人並未有過半年多的時間未見,也並未有什麽被時光改變的東西。
溫少遠看著這樣的她,心底浮起的情緒讓心底頓時柔軟了下來。似乎,每次和她在一起,無緣無故地就能擁有安寧沉靜的心緒。
到底是無法拒絕,溫少遠修長的手指輕捏住她的下巴微微擡起。這樣避無可避的,聞歌正面對上他的目光。
柔和,沉靜,像是遠山上背光的礁石。帶著微微的熱意,又平和寧靜。
溫少遠和她的目光一撞,很快便移開,用冰塊冷敷她的臉:“明天我送你去醫院。”
冰塊的涼意隔著微微濕漉的毛巾熨貼在她的臉上,一瞬的涼意入侵讓她有些不太舒服,剛扭著臉想要躲避,下一秒,就被他微微收緊的手指用力固住。
溫少遠不太贊同地看了她一眼,抿起唇角,手上多用了幾分力。一剎那的冰涼和疼痛,讓聞歌不由自主地龇牙咧嘴起來。但很快,那一處腫起來的地方被這涼意撫平,讓那隱隱作痛,像是埋了一個隨時會爆炸的炸彈一樣的不舒服漸漸就緩解了。
那涼意就像是夏日最炎熱時,送來的甘霖,格外及時。
“那我們明天早上一起吃早飯?”聞歌張嘴問道。說話時,動著的下巴貼到他的手指,若有似無的觸碰,讓聞歌的下巴似被貓爪撓了一樣。若即若離的曖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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