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說,我並不知道他期待我對他說什麼,也沒有多餘的思緒去想這些。
我幹脆沉默,皇帝將我放了下來。
「你當時所犯種種,實是罪無可恕。可朕何嘗不知道,這樁樁件件背後都有襄嫔的參與呢?」皇帝道。
我跪到他面前,低頭道:「臣妾有罪。」
皇帝將我扶起,「襄嫔已死,朕也冷落了你三年。朕時常想,是不是朕把你寵成了這樣。」
自從決定了再度面聖,我便想到了會有這一日。隻是,我遠比我想象中的更難受、更激動。
在帝王身邊待久了,尤其是知道了歡宜香與那碗安胎藥的事情後,我真的辨別不出來他的話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殺了我孩子的是他,賞賜我歡宜香的也是他,說把我寵壞了的還是他。
很多年後我才明白,其實寵壞我的哪裡是皇帝,是我爹娘、是我兄長。而皇帝予我的,不過是縱容。
他縱容我、縱容哥哥,所以年家才有登高跌重的一天。
皇帝再次踏入了翊坤宮。
翊坤宮早已不是三年前富麗堂皇的翊坤宮了。曾經,連茶具都愛描金的華妃娘娘,如今用著答應的例銀隻將將保證溫飽,哪裡還有闲錢裝飾宮宇、添置闲物呢?
「你……」皇帝大約也沒見過哪個嫔妃宮中能寒碜到這個地步,他頓了頓,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是朕委屈你了。」
委屈?我輕笑一聲,不知不覺已然淚眼模糊。
我這三年過的,何止是「委屈」二字就可概括的?
自知曉歡宜香與安胎藥之事,多少次過不下去的時候,我都動過去死的念頭。可是,嫔妃自戕是連累家人的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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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氏一族還有活著的人,我怎敢再任性?
「皇上知道臣妾委屈,臣妾便不算委屈」,我抹了一把眼淚,為他奉上了一盞茶。
這一晚,皇上留宿在了翊坤宮。
我知道,從這一晚過後,先前三年的百般做小伏低算是白費了。
皇後的頭風又發作了,皇帝也被太後叫了去。
難得的是,太後竟然主動晉了我的位分,封我為貴人。自然,受封賞的不止我一個,還有沈眉莊。她常年侍奉在太後跟前,太後做主晉封她為惠嫔。
一連兩級的晉封讓我有些受寵若驚,但轉念一想也便釋然了。太後是在權術裡浸泡久了的人,如今皇後獨大,太後這是要讓我成為眾矢之的,制衡皇後。
我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謝了恩典。若是放在從前,我肯定以為是太後疼我。
果然,晉封我為華貴人的懿旨剛下,皇後就差人將我叫去了景仁宮。
算起來,也有三年未踏足這宮殿,也有近三年未見過這些熟悉的面孔——
端妃還是湯藥不離口,也免了向皇後的請安,這種場合是見不到她了。敬妃、齊妃一左一右坐在尊位上,下面以此是祺嫔、安嫔、貞嫔、欣貴人、康常在。惠嫔沒來,她大約是不願見到我。
也是,昔日我差點兒要了她的命。這樣的深仇大恨豈是我三言兩語就能化解的?
罷罷罷。無論是來的還是沒來的,都沒有一個是盼著我站在這兒的。
「華貴人常年不出宮門,康常在、貞嫔不認識也是有的。」皇後面帶笑意地解釋道,康常在與我行過禮後,我便聽到她與貞嫔小聲嘀咕我到底是不是當年寵冠六宮的華妃娘娘。
自從晉位貴人後,皇帝就常來我這翊坤宮。皇後那邊兒自然是沒少打壓我,但一直抓不到我什麼錯處,也隻是不痛不痒地說兩句。
我自知勢單力薄,也便裝的乖覺溫柔些。其實,自從不在乎皇帝宿在哪個嫔妃哪兒後,裝溫柔似乎容易了許多。
皇帝來時,我還是會為他奉上一盞茶,但卻不是提前就晾好的。之前那些情意綿綿的話,我還是會說給他聽,但具體有幾分真心,我自己也說不上來。
這日,皇帝命蘇培盛親自送來了一盒香料,「皇上知道小主愛香,特地讓奴才送來。」
我跪地謝恩後,打開了香料盒子輕輕嗅了嗅,「這似乎不是歡宜香的味道?」
蘇培盛笑了笑,「這香料是西域進貢,皇上還親自選了幾位安神的香與龍涎香一並加了進去。皇上說,從前種種委屈了小主,歡宜香並未歡宜,不用也罷。」
我再次謝了恩,讓人送蘇培盛出了門後才讓頌芝去太醫院請了位太醫來。
太醫院早已經沒有我的人了,隻要不是甄嬛的心腹溫實初,請誰其實都無所謂。我對太醫撒了謊,說這香是準備贈與皇後的,請他們看看可有什麼不妥。
太醫驗了驗,說並無麝香一類的傷及身體的反而有不少安神助眠的香料。我也懶得追究這話真假。當初無數太醫為我診過脈,不也沒人說歡宜香中含有大量麝香嗎?
皇帝來翊坤宮的次數逐漸多了,皇後那邊兒顯然有些沉不住氣。祺嫔屢次挑釁,我一一忍讓了。我知道,這個時候有許多雙眼睛盯著我,我稍有差池,眼前的一切極有可能幻滅。
好在,哥哥沒讓我白白忍讓。
哥哥來信說,準葛爾部換了新的首領,新首領對我朝邊境蠢蠢欲動,若皇帝有舉兵之意,望我的千萬替他進言。
我思索了良久,依然猶豫不決。
甄家扳倒了年氏不久後,甄家便又被瓜爾佳氏扳倒了。若他日年氏一族有幸崛起,是否會重蹈今日覆轍呢?
「小主,皇上馬上就到宮門口了,您快準備接駕吧」,頌芝道。
我讓頌芝將哥哥的書信好生收了起來,「去把歡宜香點上吧。」
「這歡宜香還是三年前的,不如奴婢去把皇上新賜的香料點上」,頌芝給我行了一禮。
我輕笑了聲,「不用,去點上歡宜香。」
頌芝剛點上香不久,皇帝便進了翊坤宮的門。
我向他行了一禮,皇帝將我扶了起來,從蘇培盛手裡拿過了一個描金的盒子遞給了我。
「打開看看可還喜歡」,皇帝道。
我打開了盒子,裡面是一支金簪,我識得這隻簪子——在王府時,我就看上了這隻簪子,也問皇帝要過,但我彼時不知,這隻簪子的另一支,皇帝贈給了純元皇後。
「臣妾惶恐,愧不敢受」,我跪地道。
皇帝再次將我扶了起來,親手為我戴上了那支簪子,「這簪子,當年你曾向朕求過,朕沒答應。現如今……」皇帝頓了頓,「現如今,朕想明白了,讓蘇培盛又找了出來。」
這話聽得我心裡發澀。
「你點的是……歡宜香?」皇帝問道。
「是。」
皇帝走到香爐旁邊,「怎麼不用朕新賞給你的香?」
「臣妾用了歡宜香十年,聞慣了」,我輕輕吸了吸鼻子,強扯了個笑容。
皇帝低著頭站在香爐前沉默了片刻,「也罷,你若喜歡,朕讓內務府每月給你送來就是了。」
我向皇帝謝了恩,微微側了側身子,擦了眼淚。
一連幾日,皇帝都宿在了我這兒。皇後那邊愈發沉不住氣,甚至還去太後那兒嚼了一通舌根。
太後沒理這事兒,反而勸皇後理應大度。
頌芝說太後還向著我,但我知道,太後肯如此說是因為我身後已然沒了年家的勢力,就算皇帝寵我也掀不起什麼風浪。再者,太後越偏寵我,我在後宮便越招恨。
窗間過馬,轉眼便到了開春。皇帝提議去放風箏,我欣然應允。
我喜歡放風箏,待字閨中時父兄常給我扎風箏。哥哥扎的風箏總比父親扎的要好看些,有時候哥哥還會在風箏上畫隻漂亮的大鳳凰。
每每此時,父親便會訓斥哥哥。哥哥總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笑著對我說,「咱們年家的女兒誰敢怠慢?就算嫁給未來的太子,那也是要寵冠六宮的,如何用不得鳳凰!」
父親讓哥哥說話謹慎些,小心禍從口出。哥哥每次都答應著,但下回給我扎風箏時,還是會畫上一隻漂亮的大鳳凰。
「朕記得,你剛入王府那年的立春,你哥哥就著人送來了一隻畫著鳳凰的風箏」,皇帝說得很慢,像是在回憶。
我不願再提,輕輕笑了笑,「皇上還記得。」
皇帝大約也看出來我不想再提往事,突然轉了話題,「年羹堯最近如何了?」
我與兄長的書信一直是先送去江浙一帶給嫂嫂,嫂嫂再派親信送與哥哥的,皇帝知我與家人有聯系,由此一問,大約也是試探。
「嫂嫂曾來信說哥哥又從軍了」,我從容答道,「哥哥的近況臣妾也掛念的很,但哥哥從軍之前並不曾與嫂嫂說從了那支軍,嫂嫂與臣妾也是掛念的很。」
皇帝拍了拍我的手,「朕前日看了嶽鍾麒的奏表,說你哥哥正在他麾下。」
「哥哥可還安好?是否受傷?」我急切問道。哥哥對家裡人向來報喜不報憂,我從不指望從他的家書裡跟我抱病喊痛。
皇帝沒說話,目光如炬地看著我。
我跪在他面前,「臣妾失言。」
皇帝扶起了我,「你是否覺得朕當初對年羹堯罰得太重?」
我低著頭,「臣妾不敢。」
皇帝緘默,似乎在等著我繼續說下去。我並沒有如他所願,繼續往下說。
當日之事,我年氏一族雖有錯,卻罪不至死。皇帝之所以讓哥哥去做城門吏,是知道我兄長心高氣傲。皇帝此舉,著實是設好了圈套等著哥哥往裡鑽。
「這半年來,朕總覺得你不似從前了,溫柔了、話也少了,也不似原來一般對朕使小性子了」,皇帝道。
「從前是臣妾不懂事」,我實在不知道還能回答什麼。
從前的驕縱,不過是仗著他縱著我、對我特殊,可是在知道這份特殊裡存著算計後,我如何還敢恃寵而驕?
皇帝點了點頭,輕聲道:「不說了,朕陪你放風箏。」
這次風箏放的都不盡興,但我與他都在假裝高興。
自放完了風箏之後,皇帝好一陣子沒來翊坤宮。闔宮裡都說我得罪了皇帝,但讓大家摸不著頭腦的是,皇帝雖然不來,賞賜卻入流水似的進翊坤宮的門。
坦白說,我也猜不透皇帝。我身後已然沒了年家的勢力,皇帝對我越好,我越覺得心口堵得慌。
皇帝病了,暈在了安嫔的延禧宮。
太後點了皇後、敬妃、惠嫔還有我輪流侍疾,太後還將果郡王請進了宮,名曰侍疾,實則是幫皇帝盯著前朝。
敬妃與惠嫔不願見我的情緒就差寫在臉上,但好在這兩人不得皇恩,暫時也不敢開罪於我。敬妃寡言、惠嫔總愛瞪我兩眼,這些不痛不痒的小事,我早就不放在心上,倒也無妨。
皇帝這病來的蹊蹺,太後讓蘇培盛徹查。查到最後,我依稀聽得「四月十七是莞嫔生辰」。
我冷笑一聲,微微仰頭輕輕吸了吸鼻子調整好了情緒。
從前,我以為皇帝真心愛護的隻有純元皇後一人。後宮裡得寵的女人,不過是因為身上有純元皇後的影子罷了,就連當日餘氏得寵不都是因為一句「逆風如解意,容易莫摧殘」嗎?
現如今,我愈發摸不透皇帝的心了。
「想什麼想的這麼出神?」皇帝問道。
我頻繁眨了眨眼睛,想掩飾眼角的淚痕,「皇上可算醒了,臣妾伺候您吃藥。」
「怎麼哭了?」皇帝坐起了身,抬手替我揩掉了眼角的淚。
我將晾好的藥端給他,「臣妾擔心皇上。」
皇帝揚了揚嘴角,將整碗的湯藥一口幹了下去,「有你這份心意在,朕不敢不好。」
我笑了笑,這類甜言蜜語,聽聽也就罷了。宮裡的日子過久了,我如何還會為了他的一句話開心好幾日?
「皇上,方才果郡王來過,怕是朝中有事。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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