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我和蕭予安,是沒有煙花看的。
那時他是又窮又不受寵的三皇子。
但我們會依偎著彼此,看天上的星星。
我並未將朝雲的話放在心上,日子繼續過。
那年朝雲十二歲,整天追著林窈娘哥哥的兒子林念,吵著要他教自己弓術。
林念十七歲,跟著他那個將軍老爹學的一手好弓術。
「我討厭林念,但他射箭的樣子還有幾分順眼。」朝雲眼中滿是不自知的少女心事。
「真的嗎?那父皇把他調的遠些。」蕭予安衝我眨眨眼。
「別啊父皇!我……我隻是不那麼……喜歡他,也說不上討厭!」朝雲逃一般抓起桌上的弓箭,掀了珠簾跑了出去,「不說了,下午還有騎射,我要去找他了!」
朝雲落荒而逃,帶著珠簾一陣慌亂的脆響。
我與蕭予安相視一笑。
林窈娘聽我說了,笑的直捂嘴:「我隻當林念一人念叨呢,竟是身居兩地,情發一心。」
我與林窈娘商量著朝雲和林念的婚事。
可這一年蕭予安的日子不好過。
內有南方大旱,賑災的銀子叫國庫捉襟見肘,還有逃荒的災民勾結著,隱隱有揭竿而起的架勢。
外有北境魁摩侵擾,魁摩是北境的部族,不事稼穑,若是冬日缺了口糧,隻管搶掠大周邊疆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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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隻有一個,咬牙也就對付了。
可內憂外患,叫他前後為難。
南方大旱,從前那些賞賜被我退回,叫他先安定災民。
他又誇我懂事,然後匆匆往坤寧宮去了。
雖然我也醋,畢竟他連著呆在林窈娘那裡不知多少個夜晚了。
但是我不能不懂事,因為林窈娘的父輩們正南下賑災,她的哥哥正在前線殺敵,不能叫林家寒心。
我母家本就弱,幫不上什麼忙,怎麼能再任性,叫他為難呢?
雖然想明白了,還是不免難過。
我以為難捱的日子就像冬天,咬咬牙就能過去。
可惜不是。
災民的事情懸而未決。
不久,林念父親,林如輝戰死北境的消息也傳了進來。
好在戰敗也可以談條件。
那年的雪下得很大,魁摩的使臣多頓來了長安。
蕭予安的臉色難看,宮宴上宮人們個個斂聲摈氣。
「魁摩並不是什麼野蠻的部族,咱們也想與大周交好,奈何大周瞧不上咱們,才兵戎相見,傷了和氣。」多頓的眼珠狡黠一轉,「我們魁摩王說了,不想生事,隻想求娶一位公主回去,結兩國之好。」
我心頭一驚。
那天晚上,蕭予安宿在了我的琉璃殿。
他未必是為了和親一事來的,但是也叫我心中不快。
屋外的雪寂然落著,從前我們總說情話一刻也安靜不下,現在我們兩個對坐,竟然無話。
燭光映見他一張疲憊瘦削的臉,他猶豫著不知如何開口。
這一猶豫,就叫我明了。
「一定要和親嗎?」我輕輕開了口,「就不能打仗嗎?」
「你怎知……」他詫異。
「不然你會來我琉璃殿?」我話中帶刺。
「琉兒,你在怨我?」他皺眉。
「你說朝雲長得像我,你舍得我去北境嗎?」
「琉兒,我再想想辦法……」
他試圖去捉我的手,卻被我冷冷躲開。
這後宮,敢這般冷臉待他的人,恐怕也隻有我。
「不能打仗嗎?你讀的聖賢書,不知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的道理?然後呢?今天是我的朝雲,可明天呢?明天若是要我這個貴妃,你也拱手送出去?」
我如同一隻護犢的母豹,歇斯底裡。
「不可以對朕說這樣的話!」
他冷下臉來,周身驟然凝上一層威壓,宛如一盆冰水兜頭將我澆了透徹。
是啊,他不是來跟我商量的,是來通知我的。
我與他朝夕相處十多年,他從未在我面前自稱過朕,我也隻喚他予安,險些叫我忘記了,他也是生殺予奪的大周皇帝。
方才,我說了多麼大逆不道,誅九族的話?
「你好好想想吧。」
他隻丟下這麼一句話,就擺駕回宮了。
那天外面的雪下的很大,竟然也留不住他。
他沒錯,我也沒錯。
他是大周皇帝,擔心百姓受苦,心系蒼生。
但是他有林窈娘,有後宮無數妃子。
可我隻有朝雲了。
我與蕭予安冷戰了三日。
這三日他一步也沒踏入我琉璃殿。
三日後雪停了,我猶豫著服軟,再同他商量一番。
我帶了些糯米點心,希望他看到能想起來,我們小時那般嫌棄對方,卻因為分吃一個糯米粽子,喜結良緣。
我希望他念舊情。
可我到他書房就心軟了。
奏折如雪花一般堆在案上,蕭予安沉默著坐在奏折裡,一言不發。
他瘦削著臉,滿眼血絲,見是我來了,眼中掠過一絲欣喜:
「琉兒……」
我的心一疼,可我沒辦法,朝雲是我們唯一的孩子。
「我再想想辦法……」他嗓音嘶啞,「再想想……」
他不是心狠不來我琉璃殿,是在想辦法。
可是我們都清楚,沒有辦法了。
我沉默著把點心端出。
「長公主!長公主!您當心受了風!」外頭太監苦口婆心地勸著,「快起來,進去說話。」
朝雲在外面?
我同蕭予安忙跑出去,就看見我的朝雲在殿外跪著。
朝雲跪的筆直,一身鮮紅嫁衣如戰旗,在北風中獵獵。
她對著我與蕭予安深深叩首,抬起頭時目光炯然:
「朝雲生在天家,享萬民供奉。若朝雲一人可免兩處戰亂,百姓受苦,朝雲願意去。」
蕭予安說錯了,朝雲不像我,像他。
她脊梁筆直如炬迎風,滿口天下蒼生,恍然又是當初拜師的蕭予安,一把錚錚君子風骨。
我忙扶她起身,她不肯起,衝我撒嬌:
「娘親,朝雲厭倦了宮牆四四方方的天,想去北境瞧瞧。」
這狡猾撒嬌的模樣卻又像我了。
「好不好,娘親,朝雲想去。」
「……那林念呢?」我心中酸澀。
她略一怔住,旋即面上又是那副長公主的刁蠻情態:
「林念?不過一時新鮮,我早不喜歡他了。」
朝雲這般懂事,叫我心中一痛。
我狠心不去理她,她卻賴在我懷中:
「讓朝雲走吧,娘親。」
「朝雲隻是嫁人了,又不是不回來了。」
我的朝雲出嫁了。
在一個尋常冬日,無風無雪也無晴。
護送她去北境的正是林念。
朝雲幾次裝著若無其事地去瞧他。
自父親死後,林念更加沉默了,他不回頭看她,隻兀自盯著天際的雲,滿眼心事。
我的朝雲看林念的目光,分明與我看蕭予安一樣。
這個小騙子,還滿口不喜歡。
朝雲上了馬,那片紅隨著綿延的儀仗隊消失在拐角,我的眼淚落了下來。
風大,眾人轉身欲走,隻有我仍固執地踮腳瞧著。
「回去吧琉兒。」蕭予安去牽我的手。
我默然轉過身去,悄悄擦去眼淚。
說回去,我卻沒忍住再回頭看一眼。
一回頭我就愣住了。
我的朝雲一襲大紅嫁衣,從拐角處縱馬回來,宛如一團跳躍的火焰。
朝雲下馬,乳燕投林一般扎入我懷中,鬢發散亂,頭上釵環叮咚作響,她不顧周遭人錯愕的目光,貼在我耳邊低聲說:
「父皇舍不得朝雲,但是大周隻有朝雲能去,旁的姊妹太小,還不懂事。」
「娘親,不要和父皇離心,你們還會有朝霞,朝露,和無數個朝夕……」
「唯獨,唯獨不要記掛朝雲。」
我的朝雲太懂事,一滴眼淚也不掉。
我心痛的不能呼吸,隻哭著死死抱住我的朝雲,我知道,這一別,再見就難了。
「還有!父皇!今天朝雲出嫁,你可要放煙花,放四天!」
馬背上她笑的張揚,丟下這句話,就走了。
原來朝雲還惦記著,那天林窈娘誕下大皇子的那天,宮裡放了三日的煙花。
「朝雲雖然不是男兒身,可會爭氣,以後也叫他們放煙花給娘親看。」,這句話我隻當玩笑,原來她一直記得。
那天宮裡放了四日的煙花,蕭予安攬著我,靠在窗前靜靜地看。
他和我道歉,說前幾日政務繁重叫他心煩,所以說的重了些。
「林窈娘的哥哥戰死,父輩又在南方賑災,我不得不……」
他這般賢明,叫我恨不起來。
「朝雲走了,我們也該給朝雲一個弟弟妹妹。」他伏在我的頸窩,不無溫柔。
「像我和朝雲一樣懂事乖巧嗎?」我的心仍然是痛的。
他沒聽出我的意思,仍柔情蜜意:「若是像你這般乖巧懂事,當然很好。」
我沒辦法釋懷,去討好他。
兩下沉默。
蕭予安似乎知我心裡難過,隻從背後摟著我,輕輕嘆息:
「琉兒,來生我們做一對尋常夫妻好不好,隻有你我,我們的孩子也不用和親。」
我的眼睛微微酸了,雖然並未原諒他,我還是點了點頭。
「那下輩子我是個窮酸書生,你不過一般姿色。」
「為什麼我是一般姿色?」我疑惑。
「因為你若是太好看了,肯定瞧不上我這個窮書生。」他捉住我的手,話中是無限憧憬,「然後窮書生去考科舉,你為我縫衣衫,後來我中了狀元,將你接來享福,我治國齊家,你安心做你的狀元夫人……」
「難道現在不是在享福嗎?難道現在不是你蕭予安的夫人嗎?」
我嗤笑,他面上浮現一絲尷尬的紅。
「好好好,那我做個尋常獵戶,每日砍柴打獵,倘若有一日外敵來犯,你為我繡戰袍……」
「你怎麼淨想著報國?也不為我想想?」
我拉下臉,想將手抽出,卻被他先一步緊緊握住,他討好地瞧我:
「那……下輩子,我當父皇那樣的昏君,像他護著季貴妃一般護著你?」
那世上又會有個可憐的蕭予安,餓著肚子去佛堂偷貢品。
我不忍心的。
這麼想著,我嘴上卻不服軟:
「你若做了昏君,我就不喜歡你了。」
我愛的蕭予安,心懷天下,做不得昏君的。
「那……」他為難地撓撓頭。
末了,我認命地嘆了口氣:
「算了,來生我們還是當佛堂裡的老鼠精,你為了求我嫁給你,去佛堂偷貢品討好我。」
知我在說我們初遇,蕭予安臉上也漾起了笑意,燭光映出他那張溫柔的臉。
「好呀,老鼠精好。」
「說出去不怕人笑話,大周的皇帝就這點出息嗎?老鼠精哪裡好?」
「百子千孫,洞裡的老鼠精可不就這麼生嗎?」
他說的是我們成親那天,意味著百子千孫的白果。
他臉上又是促狹的笑意,叫我臉熱。
一室燈火搖曳,外頭的雪色太好,太像那年冬夜。
叫我又原諒他了。
後宮的孩子出生了許多。
我的肚子卻始終沒什麼動靜。
林窈娘的兒子蕭許國一天天長大,越來越像他。
朝中林家開始慢慢施壓給蕭予安,叫他早定國本,立蕭許國為太子。
那年秋末,天氣已有了初冬的寒意。
我在宮裡散心,忽然覺得身子比往日沉些,便走到假山裡坐著略歇歇。
待我坐的久了,倦意襲上時,就聽見一陣掙扎水聲和呼救聲。
有人落水?
落水那人是蕭許國。
我想也沒想,慌忙跳下水去救他。
我水性雖好,卻被他拉住嗆了幾口水。
初冬,湖水刺骨的冷。
我強忍著腹痛,竭盡全力拉著昏迷不醒的蕭許國上岸。
我蜷縮著身子,顫著牙關喊人。
終於叫我等到蕭予安並著一眾太醫,匆匆趕來。
「予安……」
看到他的身影,莫大的安全感叫我的眼睛湿了。
我怕疼,也怕死,從小就怕。
但是他一出現,就能叫我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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