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2025-02-07 15:55:333912

我跪下行禮,補充道:「謝陛下。」


14


皇上為清妃娘娘通宵刻釵的事,很快就傳了出去,成為長安城裡一段浪漫佳話。


皇後聞言,表面上依舊是溫良的樣子,私下裡卻把貓踢得半死,砸爛了好些瓷器解恨。


第二日,宮中傳出許多流言。


「清妃之前女扮男裝,天天泡在男人堆裡,真是不檢點,髒死了!」


「是呀,別看她平時裝得清高,其實就是個蕩婦,還好意思說是長安第一美人。」


「對,她出身寒微,哪裡配得上這個妃位?也就是在男人堆裡學了床上功夫,狐媚了皇上。」


「應該徹底查查她的出身,說不定啊,來路不正,是什麼娼妓、罪人之女呢!」


小荷氣得撕破了手絹。


「娘娘,這流言定是皇後傳的!」


我拆開從宮外送來的新棋子,不動聲色,一一摸過棋子底部的刻字。


小荷很是著急。


「娘娘,若是傳到皇上耳中,可就不好辦了。就算皇上不信,也會在心底埋下懷疑,那我們的計劃……」


我摸完一盒棋子,明白了宮外的最新動向,便將一整盒玉棋子遞給小荷。


「把這盒棋子倒進後院的井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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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口井是活水,棋上刻痕極淺,在水裡衝刷一日,便沒了痕跡。而且棋子沉底,也不會被人打撈,算是安全。


小荷倒了棋子,立刻回來,更著急了。


「娘娘,那流言怎麼辦?」


我將南疆劇毒倒進茶水中,像是泡花茶般,平靜闲適。小荷還沒反應過來,我已經喝了一口。


「棄子爭先。」


小荷手裡的手帕頓時落地。


15


再醒來時,我的床邊圍滿了人,太醫、妃嫔、宮女……還有裴成行,他連上朝的外袍都沒來得及換下。


那樣雷厲風行的年輕帝王,天之驕子,聲音卻有些抖。


「見青,你醒了。」


一旁的太醫立刻跪在地上,向我陳述。


「娘娘中了南疆劇毒,好在劑量不多,臣拼盡全力,救回了娘娘的命,但是娘娘的眼睛,以後就……就看不見了。」


我眼前一片漆黑,確實看不見了。


我能感覺到整個大殿的人,目光都落在我身上,看我是哭著要求皇上徹查下毒之人,還是徹底崩潰。


出人意料的,我沒什麼表情,隻是沉默了片刻。


在察覺到裴成行的顫抖後,甚至還開口安慰他。


「陛下,鏡花水月,莊周夢蝶,人生不過一場幻覺,不必看得太清楚。有時候霧裡看花,反而不至於失望。」


我說得平靜,甚至引經據典,就好像瞎的不是我的眼睛。


有一個小貴人呆呆地看著我,嘴都張成了 o 形。


裴成行聽了這平靜的話,卻握緊了拳,骨節都泛出白。


他站起身,一拳砸在桌案上,憤怒至極,竟是失了態。


「荒唐!你的眼睛都看不見了,還在這裡說什麼霧裡看花的話!來人,給朕查!查出來是誰給見青下毒,朕要將此人千刀萬剐、五馬分屍!」


天子一怒,整個大殿裡的太醫、妃嫔、太監、宮女、侍衛頓時全跪伏在地上,大氣不敢出。


裴成行在大殿裡焦躁地踱著步,抬腳踹翻了幾個礙路的太監。


「見青,你向來是什麼都不在意的性子,但朕不是!你不在意你的眼睛,朕在意!」


我抬起眼,試著找裴成行的位置。


我的眼睛沒有聚焦,如寶玉蒙塵,靜如深潭。況且我知道,一向平靜沉穩、從容寧和的人,卻流露出這樣無助的茫然,更有種玉碎宮傾的破碎感。


果然,裴成行眉心折出一痕痛楚,緊緊握住我的手,又叫來身邊最精銳的親兵。


「阿七,你給朕親自查!一天查不出來就查十天,一年查不出來就查十年!一絲一毫的線索都不許放過!」


他蹲下身,溫暖的指腹輕輕擦過我的眼睫。我感覺到有一滴淚,砸在我的手背上。


他聽起來很難過。


「見青,對不起。」


16


自那以後,裴成行日日都來陪我。


一個夜晚,裴成行照舊來看我,卻愣在門邊。


我雙眸緊閉,頭顱微仰,金絲枕上的臉孔蒼白如梨花。


長睫湿潤,眼角帶著淚痕,顯得悽惶無助,完全不見平時的冷靜從容。


裴成行立刻上前,試了試我額頭的溫度,見沒有發熱,才松了一口氣。


我哽咽著睜開眼。


「是誰?」


裴成行心疼得無以復加,用龍袍袖口替我擦淚。


「見青,是朕。」


他擁我入懷,我壓抑著沒有哭出聲,淚水沾湿了他胸口的布料。


裴成行心痛得眉間如刀刻入骨,他像哄小孩一般,輕輕拍著我的背。


他突然明白,我不是不在意我的眼睛,隻是不想讓他難過,才做出平靜的樣子。


一瞬間,他心中最柔軟的地方被擊中。


他不顧宮人的勸阻,抱了我整整一夜,直到天邊浮現魚肚白,確認了我的臉頰恢復血色,呼吸清淺,隻是疲倦地昏睡,他才松開手。


17


自這一晚後,宮內宮外人人都說,皇上愛清妃,真是世間男人愛女人的極致了。


自從這晚後,皇上再也沒有寵幸過別人,連皇後,都徹底冷落了。


而且,青妃失去了眼睛,皇上便想把世間最好的一切都拿來補償她。


確實如此。


我的大殿變成了全後宮最奢華的地方,處處擺著火紅的珊瑚、雪白的珍珠、金色的玳瑁……


即使我看不見,他也尋來最奢華的金絲花燈、碩大的夜明珠,把我殿中的夜色裝點得亮如白晝。


所有珍稀的貢品,無論是燦若錦霞的吉貝布、血紅的赤玉指環、幾百顆綠松石的項圈、無瑕的白玉珰,還是西山的夔龍玉、泗水的寶玉酒爵……全都是先送到我宮中,然後才輪到皇後挑選。


皇後已經砸爛好幾批瓷器了,她溫柔大度的名聲,宮人們也不再相信。


她確實搞不懂,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帝王的愛,已經不在她身上。


宮中有人議論。


「一個眼盲的女子,為何能身處妃位?」


裴成行聽了,似笑非笑。


「一個眼盲的女子,確實不該身處妃位,傳令下去,冊清妃為清貴妃,以及,把這個背後嚼舌根的人斬首示眾。」


自此,宮人皆知,皇上愛清貴妃,愛得那叫一個如珠如寶、無法無天,絕對聽不得半句說她的壞話。


那些說我「蕩婦」「混在男人堆中」「來歷不明」的謠言,再也無人敢傳,很快消散了。


有和丞相交好的官員,在朝堂上讓皇上雨露均沾,不可獨寵清貴妃。


裴成行毫不留情地反駁。


「憑什麼朕要去寵愛那些庸脂俗粉?見青傷了身體、毀了眼睛,她性子安靜,不爭不搶,日日下棋,這樣的女孩,怎麼就礙了你的眼?!」


我知道,時間差不多了。


圍棋講究造勢,每一步的棋子看似毫無關聯,但隻有最後一枚棋子落下,連成大龍時,局勢才會真正明了。


這盤棋下了太久,也該收官了。


18


秋獵大典。


我坐在裴成行身旁,和他一起接受文臣武將、皇親國戚的拜見。


我提前喝下了南疆劇毒的解藥,眼睛已經復明。


但我沒告訴任何人,依舊在眼上蒙著白色輕紗。


這種南疆劇毒很罕見,太醫沒有解藥,沈府的庫房裡卻有。


哥哥之前在南疆打了勝仗,南疆王以為哥哥會屠城,但哥哥沒有。


哥哥甚至立下軍規,不得傷害南疆婦孺老幼,不得搶奪南疆百姓錢財……


南疆王感激嘆服,送給哥哥許多不外傳的南疆劇毒、南疆神藥。


那些東西都堆在沈家庫房,阿娘光明磊落,哥哥更是為人坦蕩,他們都不屑用。


但我不同。我下棋時,棋風狠辣無情,多有奇詭狠招,為人也絕不坦蕩。


他們不用,我來用。


透過眼前薄紗,我看見了熟人。


是皇後的弟弟,當今安王。


那個把阿娘的鞋丟進河中的人。


安王,也看見了我。


他眼底閃過一絲驚訝。


他見過我和阿娘,他知道我是沈府的人。


隻是,因為我的眼睛蒙著白紗,遮住了眉眼,他還不太確定。


所以,他不敢貿然和皇上稟告。


宴會後,裴成行要和幾個臣子獨自商議政事,其他人紛紛散場。


我能察覺到,一道懷疑的目光一直跟隨著我。


是安王。


他想看我摘下白紗的樣子,這樣,就能確定我到底是不是當年沈府的那個人。


如果我是,但我這個早該被斬首的人現在居然還活著,還潛伏在皇上身邊,若他去稟告皇上,那我必死無疑。


就算皇上不願殺我,文武百官也會請命殺我,皇上護不住的。


他還會立下大功,我一死,他的姐姐皇後也會重新得到皇上的心。


但是,現在我的身份不確定,他一個親王,尾隨妃子,總歸是失禮。


於是,他說要去撒尿,屏退左右,悄悄跟在我身後。


我和小荷走到偏遠竹林裡,坐在涼亭中。


他躲在不遠處的樹後,定定看著我。


我摘下了白紗。


他呼吸一滯,瞬間確認,我就是沈府的人!


我居然還沒死!


他轉身就跑,要去營帳,稟告皇上。


我從涼亭的石桌下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弓箭。


我閉上一隻眼睛,拉弓,搭箭——


一支利箭破空,帶著呼嘯的風聲,射中了安王的大腿。


他肥胖的身軀頓時倒在地上,鮮紅的血爭先恐後湧出,他尖叫哀號。


「啊——誰!來人!來人!有刺客!」


剛剛他一心跟蹤我,卻沒注意,這裡極其偏僻,根本沒人能聽到他的叫喊。


我不太滿意,「嘖」了一聲。


「歪了。」


小荷也遺憾道。


「可不是嘛。」


我射出第二箭——


這次射中了安王的小腹。


安王痛得尖聲大叫,掙扎翻滾,連連求饒。


「誰!是誰!放過我!我祖母七十歲了——」


七十歲失去孫子,確實可憐。如果是阿娘、哥哥,或許會放過你。


但你遇到的是白見青。


我聳聳肩。


「技藝不精,不是故意折磨他。」


小荷點頭附和。


「娘娘宅心仁厚,那是自然。」


我射出第三箭——


這次直直貫穿了安王的咽喉,安王雙目圓睜,霎時沒了氣息。


我彎唇笑了,揚起手將弓箭丟進河流中。


恰好和很久以前,他把我娘的鞋丟進河流中的動作重合。


小荷重新為我蒙上白紗。


「娘娘,沈少將軍教您的射箭,您居然還沒忘。」


「不隻射箭。」我說,「哥哥教我的每一樣東西,我都沒忘。」


19


安王被刺殺,許多人被懷疑,但是我沒有。


我隻是一個眼盲妃子,不可能射箭。況且我日日安靜下棋,如孤月映水高懸,從不沾染是非。


刺客一直找不出來,人心惶惶。


秋獵大典提前結束。


丞相悲痛欲絕,很快病倒了。


丞相的兒子死了,丞相的女兒皇後又已經失寵,現在連丞相本人都病倒了。


丞相府勢力大減。


之前被安王欺負過的人們,紛紛趁機報官,表明自己的冤情。還有妻子被安王逼死的小官上奏到了朝堂上。


裴成行震怒。


而此時,丞相府禍不單行。


清貴妃被下毒一案被查出,兇手竟然是皇後!


負責查案的親衛跪在地上,對裴成行稟報。


「陛下,貴妃娘娘中的毒,來自南疆,而且極其稀有,不在市面上流通。貴妃娘娘中毒前,全長安隻有皇後娘娘的母家丞相府有南疆幕僚。」


「查到這裡,臣還是不敢確定,直到,臣派出訓練過的狼狗,狼狗在皇後娘娘的身上聞到了毒藥的氣味,不過沒搜到毒藥,臣以為,可能是毒藥用完了或者被銷毀。」


裴成行靜靜聽著,手中的玉杯被捏成碎片,暗紅的血蜿蜒流下。


霎時,大殿裡的人跪了一地,大氣都不敢出,隻能聽見李公公顫抖的聲音。


「陛下,您的手……傳太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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