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025-02-24 16:41:093287

我提出疑點:「可這麼多年,他們從來沒有找過我。」


我這才知道,仙人歷劫歸位後,要先閉關十年,斬三邪三毒,洗淨下界帶來的因果。


所以在他們斬斷因果後,和我相處的記憶也就漸漸消失,即使還模糊存在著也沒了那麼熾烈的情感。


更沒有心思去花費精力再去查看一個「掛牌妻子」的人生。


但是容擒掌管因緣鏡。


因緣鏡可窺天下萬事的前因後果。


他歸位時直接順手看了一眼,發現我馬上要開啟第二春了。


才多出這許多糾纏來。


於是我被押上天庭,無意中和他們再次相見。


緣起,緣滅。


再緣生。


因果相續,愛恨輪回。


「不對啊。」


我攤開手掌:「那要這麼算,我豈不是應該重新愛上他們?」


但事實上,我連人臉都忘得幹幹淨淨了。


隻是來不及細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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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衡就輕輕將我的手一拽。


無盡的雲層忽然在我眼前急劇上升。


我墜了下去。


11


人間江南,正值梅雨時節。


巷道蜿蜒,兩邊白牆青瓦,錯落有致。


我剛剛落地,還有些懵。


忽聽得背後腳步聲隱約。


回頭望去,隻見林清衡舉著一把青色的油紙傘,正從拐角處轉過。


雨滴仿佛透明珠簾般從傘的邊緣落下。


傘下的人,墨發披散,廣袖長袍,五官更是無可挑剔。


惹得路過少男少女紛紛側目。


當得了一句秋水為神玉為骨。


林清衡手裡攥著個房牌,還拿著包點心。


我的山頭暫時回不去了,天庭的各仙君都派人在我的本體旁邊死死盯著。


真是可惡啊。


憑什麼人挪人能活,樹挪樹得死。


12


一進房門,他就將那包點心扔給了我。


「桃花酥,吃吧。」


我:「嗯。」


「額。」


「這個。」


「咳。」


我盯著粉紅色的糕點許久,不停吞咽口水。


我腳上的鎖鏈到了人間之後不再顯形,但仍然禁錮著我的妖力。


我好餓。


但是人不能,最起碼不能……


於是我將糕點上的桃花徽記給摳了下來。


連吃了好幾個「無花酥」,我終於找回一點力氣。


13


我正想招呼著林清衡也來一個。


一抬眼卻看見他在床邊脫衣服。


我驚叫一聲。


連忙用雙手捂住雙眼。


從手指縫裡不安地看他。


林清衡側過身回答我:「去天庭,受了點小傷。」


佔了林清衡便宜。


我很高興。


林清衡太坦蕩了。


我很不安。


難道林清衡和我的兄妹情誼這麼堅固?


我在等著林清衡的下文。


隻是我等了許久。


發現他脫了上衣,就躺在床上不動了。


我慢慢地靠近他。


他已經閉上眼睛,呼吸深深淺淺。


他身上傷口很多,整個背上沒有一塊好皮肉。


有些和容擒身上的很相似,比如鞭痕,雷印,和拳印,但傷口都比容擒更深更重。


難怪林清衡要把我帶到江南來。


江南雨水多,竹子長得快。


林清衡睡著後,就自動變成了本相。


一棵竹子。


肯定是縮小過無數倍的本相。


我把小小的林清衡拿起來,手卻被輕微地燙了一下。


隻見它周身圍繞著先天鴻蒙之氣,厚重而聖潔。


先天鴻蒙之氣乃天地感應自然顯化之物,是開天前的至寶,大道之基。


就像我娘,作為天地間第一株桃花,才能擁有細細的一縷鴻蒙氣。


林清衡怎麼看,都不是棵能和我共生的竹子。


14


我把林清衡放在水盆裡養了兩天。


晚上我抱著水盆睡覺時。


林清衡全身赤裸著湿淋淋地站了起來。


他順手捋了一下頭發,水濺湿了我的被子。


他起身披衣,衣帶窸窸窣窣地摩擦。


昏黃的燈影下,空蕩的風從他的肌理和布料中鼓動,是否也會帶走他肌膚的溫度。


我縮在被窩裡咬指甲。


陰暗地喃喃自語。


「兩袖清風怎敢誤佳人,一身清貧怎敢入繁華。


「喝雨水的我,怎敢喝露水的你。


「一身妖氣的我,怎敢配鴻蒙氣的你。」


直到林清衡掀開我的被子。


點點我的腦袋。


「你有點油膩了。


「起來啦,水盆倒了,床上全是水。


「我收拾一下。」


看見我。


他愣了一下。


「你頭發。」


我往被子裡縮了縮。


頭發是我精血所在。


我把頭發剪了一半,泡到了水盆裡,幫助林清衡療傷。


現在頭發一半長一半短,看著有點滑稽。


我嘆口氣:「你不是我的共生竹子,你是誰?」


林清衡僵了一下,周圍的氣息似乎都被壓縮。


沉吟片刻,他摸了摸我的頭:「對不起,我騙了你。」


「我以前和你娘認識的,為你娘所託,來照顧你。」


哦。


難道和我猜得一樣。


我把他當兄長。


他想當我爹。


這好嗎?


我的桃花瓣都碎掉了。


我爬下床,磨磨蹭蹭地要往外走。


林清衡拉住我的手:「你去哪兒?」


我道:「我忽然覺得八百多個夫君也不是不可以。」


室內的空氣忽然降低了好多。


我情不自禁打了個寒戰。


一回頭,隻見林清衡雖然還在笑,但眸中墨色翻湧,喉結滾動。


我才發現我說的話有歧義。


連忙找補。


「讓他們把我分一分也好。」


桃花扦插也能活。


我一棵那麼大的樹,分出八百多枝也可以的。


即便了卻情緣,林清衡也不用再和人爭鬥。


我娘死了三千多年了,我還靠著我娘的關系苟,太丟人了。


林清衡道:「那你會如何?」


我低頭:「變成山間普通一桃樹,或為蟲蟻所食。」


他啞道:「有我護著你。」


「不要。」


15


我掰開他的手指。


林清衡神色自若地盯了一會兒手。


周身散發著濃濃的壓迫感。


可最後他還是讓開了門,非常鄭重地向我行了個告別禮。


「一路順風。」


青色衣袖飄飄,他的身影於客棧零落的燈火下獨自黯去。


好似他與我的關系——君子之交,淡如水。


我松了口氣。


心中五味雜陳。


結果我堪堪跨過門檻。


就感覺腳下一緊,猝不及防地摔了一個跟頭。


我的腳被捆住了。


鎖鏈一遇靈力便顯形。


掙扎中,隻見房門重新打開。


林清衡清清明明地端坐在床上。


他拽著鏈子一頭,將鏈子慢條斯理地一圈一圈纏在手上。


白皙的手上布滿青筋。


我使出了吃奶的勁。


雙手也隻能在地板上留下十道深深的溝壑。


「啪。」


門關上了。


燈火猛烈地晃動了幾下,也無奈熄滅。


黑暗中。


林清衡伸手一撈,提著鎖鏈把我帶到了床上。


他單手隨意撥弄我,我像隻剛從泥地裡刨出來的蘿卜一樣無助。


林清衡氣息炙熱,在我的皮膚上噴吐。


卻依舊輕聲細語:「好容易把你撈出來,怎麼——


「這麼輕易就想送死,要不要還我什麼?」


有點繃不住。


我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竹兄?」


換來的卻是更強硬的壓制。


他壓在我的身上,外衫松松垮垮。


床板上的水液並未用法術烘幹,掙扎之中,水滴在他的胸膛上滴滴點點。


在月光下瑩潤生光。


怎麼有點。


想舔一舔。


我忽然口幹舌燥。


心髒狂跳。


我的眼淚不轉了。


這種熟悉的感覺。


我又想起記憶中,綠雲般的樹冠下。


我成千上萬次地埋了我的夫君。


成千上萬次地飲下忘憂。


最後成千上萬次看向林清衡。


林清衡在山林中笑著,渾身像是鍍了層金光。


玉潤天成,舉世無雙。


於是我成千上萬次地吹了個口哨:「可願與小生共度良宵。」


16


等我思緒拉回時。


我才發現我已經完全遵循了身體的本能。


嘴唇已經親到了林清衡的胸口上。


我的大腦爆炸了。


林清衡也沒再說話。


我伸出舌頭舔了一舔。


林清衡的肌肉徹底僵硬了。


沉默良久。


林清衡猛地拽過被子把我裹成一團,伏在我身上悶笑。


我的耳朵緊緊地貼在他的胸口上。


他的胸腔在震動,悶悶的。


我想死,真的。


把我舌頭割了。


立刻馬上。


我在被子裡嘀咕:「不是故意……」


林清衡驟然翻身,堵住了我的嘴,還順手一拉鎖鏈。


鎖鏈縛住了我的手。


腦內像是有雷鳴炸響。


我緊張得喘不過氣。


渾身的血液都在此刻沸騰起來,衝刷著我為數不多的理智。


隻能聽到林清衡在我耳邊細細啃咬:


「你我成千上萬年的夜晚都一起度過。


「不知如此良宵,到底有何不同?」


我盡力挽尊:「我剛剛隻是想聽聽你的心慌不慌。」


「慌嗎?」


我實話實說:「有點。」


「非得用嘴測?」


我已然胡言亂語了:「嘴唇上的皮膚比較薄,所以感知更敏銳準確一些。


「我也是為了你好啊竹兄。」


林清衡從我身上爬起來,幫我攏好了衣襟,正正經經。


我:「?」


「怎麼了?」


林清衡道:「理由充分,證據可靠。」


不是。


這鬼話都信吶?


我輕微地掙扎了一下。


林清衡道:「所以要不要?」


我猛地把他撲倒,恥辱道:「要。」


17


長長短短的喘息中。


我死死地抱著林清衡的脖子。


某一刻。


熱血仿佛沸騰,像是從血脈中綿延的厚重力量,呼嘯著朝我心髒湧來。


林清衡發出一聲難耐的悶哼,猛地低下頭咬住了我的脖頸。


神志昏沉,我睜大雙眼。


隻見我的右手小指上,生生地長出一段紅線來。


那段紅線鮮豔而飄逸。


在月光的照耀下,像是一段明豔的緣結。


我的新的。


命定的情緣又來了。


像從前成千上萬次的那樣。


我飲下忘憂。


我覺得林清衡甚是好看。


我忽然有了命定的情緣。


我背上小包袱去找我的情緣。


情緣死了我再次飲下忘憂。


像一段輪回。


一個圈。


我是圈裡的一隻螞蟻,兜兜轉轉,不知疲憊。


隻不過這次不去找情緣了。


有點累。


18


夜深了。


林清衡為我掖好被子。


迷迷瞪瞪中。


他輕輕地擰著我的耳朵:「再叫聲竹兄。」


我把頭搖得像撥浪鼓。


「不叫了再也不叫了。」


叫太多了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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