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我失去掙扎的力氣。
他走後,我身體的不適加重,甚至半夜痛醒,肚子裡似乎有一把鋼刀在攪動,我痛得渾身冰涼。
我給他打電話,打了好幾個他才接:「江述,我肚子好疼……」
「江璇,想查崗直接說,不要裝病,我現在跟客戶在聚餐,林婉夢已經回酒店了,不在這……」
他的話太冰冷,我沒聽完就直接掛斷,捂著肚子縮成一團。
這一次,我無比清楚地明白,不一樣了。
他跟以前的江述不一樣了。
高三那年,因為壓力過大,我痛經很嚴重。
那段時間,我保溫杯裡裝的都是他熬的湯藥,課桌下都是他買的藥。
連我的衣服他都搶著洗,我問他為什麼,他別別扭扭地說,查過了,女生經期不能碰涼水。
現在,他不再心疼我。
第二天我一個人去醫院檢查。
後面他沒主動給我打過一個電話,我也沒有打給他。
我們默契地沒有聯系彼此。
仿佛在那一瞬,我看透了,我留戀的不是江述,而是我們一起走過的二十幾年。
時間太長,回憶太美好,割棄如同刮骨療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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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死,所以隻帶了幾件衣服。
我先去辦理離職。
我在一家私立中學當語文老師,跟李校長說明來意後她黑下臉:「江璇,還有一個星期就開學了,你一個老師一點責任感都沒有。」
我跟她向來不對付,她喜歡欺負新老師,總安排我們做一些超出職責的任務。
其他人忍氣吞聲,隻有我每次都說「做不了」、「沒時間做」、「這不是我需要做的」。
她對我積怨很深。
然而這次她說得沒錯,我確實不負責任。
可我剩下的時間太短,我想任性一次。
我把診斷書放到桌上。
「對不起,我也不想這麼突然,可我怕倒在講臺上。」
李校長愣了愣,然後拿起診斷書看了好一會兒。
她收起嘲諷和憤怒,面上浮現憐憫,深深地嘆一口氣:「你還這麼年輕,怎麼就……小璇啊,你不住院治療嗎?」
「胰腺癌晚期治愈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她輕輕地握住我的手:「有什麼需要隨時聯系我,我雖然性格不好,可也不是什麼壞人,同事這麼久,能幫到你的我一定幫。」
我發現,那個雷厲風行,甚至有些苛刻刁鑽的中年女子,也有一雙柔軟的手。
很像記憶中的江媽媽。
我笑著說:「嗯,謝謝您。」
出來後,我眯著眼看看太陽。
接下來要做什麼?
嗯,去白雲山看日出吧。
生命接近晚期,突然想追逐初升的太陽。
8
我坐上公交車時,失聯了一晚上的江述才打來電話。
「昨晚我手機屏壞了,打不了電話。沒來得及告訴你,我有事耽擱不能回來陪你過生日,今天給你補辦一個好不好?」
我感到有些好笑,想到晚上收拾完化掉的蛋糕後看到林婉夢發的朋友圈。
我說:「你晚上不是一直陪著林婉夢嗎?為什麼不能借她的手機給我打呢?是因為她崴了腳,你忙著關心照顧她,想不起還有人在等你吧?」
他似乎是沒想到我知道這些,一時沒有說話。
在安靜的間隙,我聽到了機場的廣播語音,原來他回來了。
好半會他才低聲說:「江璇,我……」
我打斷他的話。
「江述,不用跟我解釋了,我昨晚給你發了信息分手,所以你跟誰在一起,為什麼在一起,都沒必要跟我交待。」
我不想浪費我所剩不多的生命去聽一堆沒有意義的句子。
江述沉下聲:「江璇你別說氣話,我很快回家!」
「哦。」
我掛斷電話,還拉黑他的所有聯系方式。
回吧,反正我也不在了。
他以後是要跟林婉夢還是張婉夢在一起,都跟我沒有任何關系。
9
上來一個戴著一頂黑色鴨舌帽的姑娘坐在我旁邊,夏天那麼熱,她還穿著長袖長褲。
一個老太帶著他孫子也上來了,她孫子坐在唯一的空座上後,老太環視全車,把視線定在我這兒。
我立馬明白她的目的。
果不其然,她氣勢洶洶地朝我走來,站在我旁邊,陰陽怪氣地說話:「現在的年輕人,都不會尊老愛幼,老人在旁邊站著也當作沒看到,要是我的孩子,我非得好好教育她!」
我氣笑了:「第一,我這個不是老弱病殘座。第二,你孩子不就在老弱病殘座上坐著嗎?你去教育他啊。」
老太怒了。
「我孫子還是個小孩,他坐怎麼了!你這麼大個姑娘還跟個小孩計較!」
我瞟了一眼她膀大腰圓的孫子,甩出我的診斷書。
「我癌症晚期,快死了,我要是給你讓了座,你是不是能讓你快比我高的孫子給我讓座?」
車裡陷入一陣寂靜,乘客們對著老太指指點點。
老太漲紅了臉,竟還不泄氣,轉而對我身旁的小姑娘耍橫。
小姑娘白了她一眼,脫掉帽子露出光頭,說:「我得了白血病,要是我站著摔倒出了啥事,看我不訛得你傾家蕩產!」
老太這下徹底沒話了,在眾人的議論下,剛到站她就拉著孫子逃下去。
我跟小姑娘面面相覷,笑了起來,更巧的是我們都在同一站下車。
我驚奇地問:「你去哪?」
「去白雲山看日出。」
「我也是。」
她大笑起來,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齒:「好巧啊,一起吧!」
我們慢悠悠地爬上山頂,到了後她在地上鋪了一塊野餐布,然後從書包裡翻出一塊面包,分一半給我:「姐姐,你吃。」
我接過來:「謝謝。」
我沒胃口,隻是機械地咀嚼以補充體力。
距離日出還有好幾個小時,我們聊著聊著,她跟我分享了她的事。
她捧著下巴,笑著說:「我已經做過三次化療了,有一點點痛,後面都習慣了。」
「我在裡面痛,我媽在外面哭,見到我還要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
「我們家是農村的,我媽為了給我治病才帶著我跑到大城市。」
「她有風湿病,因為我,她ƭü₁已經很久沒買藥了,一下雨她就整夜整夜睡不著。」
「我不想她痛了。」
她眼裡淚光閃爍,我心疼地抱住她,最後一句話我還沒琢磨清楚,我的手機就響了。
趙星星放開我:「姐姐,你先接電話吧。」
手機上顯示的是一個陌生號碼。
「江璇!你在哪?你拉黑我做什麼,就一次生日,真這麼生氣?」
星星點開手機看天氣,嘟囔道:「應該能看到日出吧。」
我衝她點頭,然後對江述說:「不要找我了,我們分手了。」
他不把我的話當一回事,隻當我在為他不回來陪我過生日發脾氣,語氣無奈:「你在等日出?你在哪兒?我去陪你好不好?不是說了我出差回來就結婚嗎?我們一起去買戒指,以後你的生日我不會再錯過了,所以別鬧脾氣了好嗎?」
「我沒有以後了啊,江述。」
江述沉寂一瞬,沉聲道:「不要亂說話。」
我不聽他後面還要放什麼屁,掛斷電話順手把這個號碼也拉進黑名單。
我對著一臉好奇的趙星星說:「前男友。」
「他不知道你生病了啊?」
「他不是我的誰,沒必要知道。」
凌晨六點,塵煙盡數融入晨霧,地平線上,一輪朝陽被隱隱約約的紅光舉出。
它安靜上升,卻發散著磅礴的生命力,照著一個風燭草露般的靈魂。
暖光落在趙星星臉上,她笑得很滿足,把書包遞給我:「姐姐,你能幫我看一下書包嗎?我想去那邊拍照。」
她指了一個方向。
我一開始沒多想,卻在低頭時看到她放在書包旁邊的手機。
不帶手機她怎麼拍照?
10
我猝然想到那句「我不想她痛了」。
我明白星星去做什麼了,驚慌地丟下她的背包,沿著她離開的方向一路小跑。
腹部在此時痛起來,我捂著那裡一路踉踉跄跄,終於在一棵樹旁,我看到了趙星星。
我怕嚇到她,一邊朝她走近一邊輕聲說:「星星,不要做傻事。」
她轉頭看我,僵硬地扯扯嘴角,渾然沒了昨日的活潑開朗。
「姐姐,你知道了,你別勸我了。我媽過得太苦,我爸死前是個賭鬼,死了還給她留一大筆債,好不容易還完錢,我又生病了。」
「她送外賣,從早送到晚,出了車禍都不敢休息,也不去醫院,怕花錢,怕耽誤工作。」
「我生病她借了一大筆錢,別人催她還錢,她就躲廁所接電話,然後打開水龍頭哭,她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
「我不想再拖累我媽媽了。」
她抽抽噎噎地說完最後一句,然後往前挪一步,我痛得手都軟了,沒力氣țú₋去拉住她。
我抽一口冷氣,說:「你做這個決定有沒有想過你是你媽媽堅持下去的信仰?要是Ŧũⁿ失去你,她在這個世界上就是一個人了,如果她也想不開呢?」
「你需要多少錢,我借給你,你好好治病,好好讀書,以後掙到錢,有時間給我燒下去就行,我正愁沒人給我掃墓呢。」
趙星星明顯猶豫了:「我媽媽……我不能要你的錢,姐姐,你拿錢去治病吧。」
她才十六歲,把事情想得太簡單。
「我的病治不了,住院也就多活幾個月。你不一樣,還有人惦記你,我是一個孤兒,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親人。」
我一步步走近,終於抓住她的手,她繃緊的身體緩緩軟下,隨之抱著我的腰,嚎啕大哭。
我心跳還沒有平復,顫抖著手用她的手機撥打了她媽媽的電話。
她媽媽找了她一晚上,一看到她就哭成淚人,爬滿皺紋的臉滿是絕處逢生的慶幸和後怕。
「星星,你不要多想,你活著就是媽媽最好的禮物。」
「你陪陪媽媽,當媽媽求你了!」
我看著母女二人相擁而泣,滿心豔羨。
真好,她被人一心一意地愛著。
我轉過頭,看到了江述。
他昨晚估計是沒有睡好覺,發絲凌亂,眼底隱隱發青,慢慢朝我走過來。
「怎麼不好好吃飯,瘦了這麼多?」
「不想工作就不想工作,為什麼還編造你生病了?」
他抬手要摸我的臉,我撇開臉躲過去,他的手停在半空,我懶得跟他白費口舌,甩出診斷書。
他像被釘在那裡,遲鈍地接過診斷書,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緩緩攥緊診斷書,嗓音嘶啞:「什麼時候的事?為什麼不告訴我?!」
男人都擅長倒打一耙嗎?
我對上他悲痛的眼神,滿心不解:「是我的問題嗎?我告訴你了啊,我跟你說我肚子痛得睡不著,你讓我不要胡鬧,覺得我是在查崗。」
「我以為……」
「以為什麼?以為我是拈酸吃醋?以為我在胡攪蠻纏?以為我想棒打鴛鴦?」
他情緒激動:「江璇!不要這麼說!」
我冷笑道:「我有哪句話說錯了嗎?在我最絕望的時候你在幹什麼?你和林婉夢在一起!橋南說得沒錯,你就是一個三心二意的狗東西,我已經把你甩了,快滾,別打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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