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祁錚一一細看,眼神忽地變得很悲傷,含著一汪水似的。他抱著木箱子,合上眼,也不知睡著了沒。
箱子合上的一瞬間,我想起來了,這些都是我叫鴛兒挑的東西。逢年過節,帝後恩愛的戲總要演上一演。
沒經我手,但卻有那麼點兒微弱的印象。
我把這事同路陽說了,叫他給我分析分析。
路陽眼睛瞪得老大,俊逸瀟灑的眉眼擰得和麻繩似的,他一把扯下身下的衣服,嘟嘟囔囔道:「不幹了不幹了,爺不伺候了。」
我捂住眼睛:「這是能免費看的嗎?」
他還是氣鼓鼓的,我一戳他鼓起來的臉頰,不明所以:「路陽,你氣什麼呢?」
「好沒意思……你們都恩愛到小爺眼皮子底下來了,我還留在這作甚?」
七手八腳地把衣服往路陽身上套,我後知後覺地咋舌道:「傅祁錚喜歡我?」
路陽剜了我一眼,抱著胳膊沒說話。
「薛流光喜歡傅祁錚」這謠言,傳得怕是太深入人心了,連傅祁錚也信了。信著信著,他自己也帶入其中。
今日方知,我們之間的誤會遠不止我以為的冰山一角哪……
「我同他又沒可能,你甩臉色給我看做什麼?」
「你不喜歡他……」
我忙討好道:「嗯嗯!」
「可你也從沒說過喜歡我啊。」路陽神情怏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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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這般矯情……」我眼裡的嫌棄被我咬牙壓下,還要我如何?我氣道,「我都答應以身相許了,難道會不喜歡你嗎?」
「許是為了報恩呢?指不定心裡不情不願。」
我懷疑路陽在故意氣我,這麼個不鹹不淡的語氣,真要逼死人。
我掰過路陽的臉,認真道:「我想和你一起看日出日落,再困倦而眠,睜眼的第一刻看到的就是你。我喜歡你,或者說,我心悅你。怎麼說都好,總之我想永遠和你在一塊。」
我問:「這樣說,你總信了?」
路陽呆呆地點頭,忽而又搖搖頭。
「你若是親我一下,我大概就信了。」
自然是路陽玩的小花招,但我老老實實地捧著他的臉,親了上去。鬼魂冰涼的溫度讓他臉頰顫了顫。
路陽勾著我的腰,一張臉紅透了,靠在我肩上深呼吸,我笑話他嘴上沒個把門,實則純情得要命。
就這麼靜靜地抱著我好半天,路陽突然說:「要不我把你偷出去好了,我不想等了。傅祁錚就是個變態。」
我對後半句話深表贊同,但拒絕了他的提議:「太危險了,你別輕舉妄動。」
當鬼這些日子,我還是掌握了點兒技能。
路陽嗤笑:「吹風?」
小看我?我毫不留情地拍他的腦門:「是託夢!」
夜星無瑩,我守在椒房殿,卻不見往常按時來的人影。
一回生,二回熟,我飄到未央宮前,正好看到喝得爛醉的傅祁錚。
小徑幽暗,他晃晃悠悠地走,一路跌了好幾跤才走出去。去椒房殿有那麼多條路,怎麼偏偏挑這條?
待他停下步子,我恍然發現此地空曠非常,牆高十幾丈,燈火通明。
摘星樓。
若不是摘星樓圍欄頗高,傅祁錚簡直要栽下去。
從前,摘星樓沒這般明亮。我墜樓後,傅祁錚在此添了很多燈,入夜後,就命人點上。燈影綽綽,憑空添了幾分寂寥。
我悵然地看著傅祁錚一步步地走到我墜樓的位置,他一寸寸地撫摸著那處牆石,嘴裡念著我的名字。
我再瞧去時,他甚至站了上去!
我眼皮狂跳……若是一失足摔死了,到時我們兩隻鬼見面,定是分外尷尬。
「流光?」傅祁錚甫一站定,說話的聲音驟然大了數倍,一眨不眨地看向我飄著的地方。
他手忙腳亂地下來,重重地跌了一跤,再站起來時又是一臉茫然。不怕死地,傅祁錚又爬了上去,眼神復又清明,定定地看向我。
「流光,過來。」
那股熟悉的直覺又湧上心頭,傅祁錚他,看得見我?
半信半疑地飄過去,傅祁錚忽而伸手,想摸摸我的臉。
好在這下是虛空而過。
許是他站在我死去的位置的緣故,才能看見我的鬼魂。
「傅祁錚,你下來。」
他果然能聽到我說話。他說:「你希望我下來嗎?」
我點頭。傅祁錚當真乖順地下來,不待他開口,我凝氣閉目,猛地衝向他額前。
魂魄絲絲縷縷而入,強制入夢。
七
周遭場景千變萬化,碎成無數個光點,光點凝固在半空中。而後,風聲獵獵,將所有一切裹挾而去,光影變幻。
那年端陽宴,朱紅的牆皮在雨水衝刷後愈發鮮煥,高懸的數排燈籠卻襯出幾分寂寥的昏黃。
先帝猶在。
他喜歌舞,綢緞翻飛之際,偽裝成舞女的刺客祭出袖裡刀,直指主位上的帝王。
「護駕!」
一聲令下,方才熱鬧的宴會已如惡鬼互搏。
我看見「薛流光」護著家人離去,轉而拔劍殺敵,一如當年,救下了重傷不醒的太子傅祁錚。
「你受傷了!」路陽攔住她,見她滿手的血。
她卻搖搖頭,隻說這血是旁人的,再不救怕是要死了,她央路陽守住御花園假山前的那道路,避免刺客逃到此處。
假山下躺著的人,鮮血還在不斷地流著。雙眼好似都被血糊住,傅祁錚奮力地睜眼,卻總也看不清眼前的人,隻死死地拽住她的裙裳。
「你是哪家的小姐?」
她沒回答,嘴巴一張一合,說了好長一番話。
而當年嗡嗡作響,一字聽不清的話語此刻字字清晰。
傅祁錚聽見她說:「你若是死了,山河震蕩,黨爭更甚。傅祁錚,你聽見沒有,你不許死!」
一剎那,辨清過往虛妄。傅祁錚超脫出肉身,他飄到我身旁,與我一同立在高處,平靜地看著底下的「傅祁錚」與「薛流光」。
「你救我,隻是因為這個?」
我淡淡地看向已從深層夢境醒轉,與我一同旁觀的人:「不然你以為呢?」
底下人影攢動,終是平定蕩亂。
矜貴的太子殿下從渾噩中醒來,驚鴻一瞥,瞧見了守在他身旁的長寧。
刺眼的光再度裹挾,巨大的拉力把我們帶到另一個場景。
柳葉吹出滿城的綠煙,這是二月二,太子討了彩頭,興衝衝地送與長寧。手裡攥緊的,還有他新得的青玉簪子,他想,她應該會喜歡的。
薛府花園裡,長寧坐在秋千上,見一步步地向她走來的太子,並不起身相迎。這裡隻有他們二人,禮數什麼的何必講究。
她脆生生道:「正好,給我推秋千。等過陣兒起了風,我們一起去放風箏。」
「好。」太子眼裡裝著小小的姑娘,笑意滿得要溢出來。
他附身到她耳邊:「長寧,等你身子養好了,我就要來和薛相提親了。」
長寧打了他一下,兩人笑作一團,對視良久。眼中的情義穿越時空,也是如珍如玉,熠熠生輝。
他們的感情是做不得假的,我質問傅祁錚:「你與長寧多年的情義,難道全是靠一場救命之恩維系的嗎?」
傅祁錚眼中分明是對過往的留戀追憶,卻沒給出一個回答。
我心中長嘆,不知是嘆他痴,還是長寧錯付。
倏地,場景再換,方才的明亮變作冬夜裡的料峭和昏暗。
逼仄的巷子裡,李婉瑤身披一襲黑色鬥篷,壓著嗓子發號施令。她身後五六個莽漢舉起木棒,一步步地逼近長寧。
「轟隆」——悶雷劈下,藏住了長寧絕望的痛呼。他們抬起失去意識的長寧,暴雨「唰」的一聲傾瀉而下。
李家的後院,被沉入湖中的長寧被來遲的女子救出。
那是我。
披著湿漉漉黑發的長寧若受了驚的小鹿般望著我:「阿姊,我怕。」
我將披風緊緊地裹住她冷得發顫的身子,勸慰道:「怕什麼,阿姊在呢。你且安心,阿姊會保護你,阿姊會成全你和傅祁錚,阿姊會守住薛家。你隻要等一等……等一等。乖,睡一覺吧,會慢慢好的。」
巨大的陰謀和權勢的手推動我們前行,我身不由己,早已不如早年恣意灑脫。連我也不知道往後的路可還能看見光亮,往後……還會好嗎?
「長寧!」傅祁錚一聲惶恐地喚,想抓住慢慢地閉上眼的人兒。
我拽著傅祁錚離開,光影再閃,拼湊出我不能再熟悉的椒房殿的模樣。
身著黑袍的男子持著瓷瓶,一點點地向華服錦衣的皇後靠近。
那是成婚後的我與傅祁錚。
「流光……我並不想這樣對你,你原諒我,原諒我……」他擒住女子脖頸,命人強行按住她的眼皮。
瓷瓶裡的藥每滴落一滴,悽厲的叫聲更甚一分。
我的眼睛,便是這樣盲的……為了那所謂的權衡和大局!不愛一個人,難道就不能得到應有的尊重與理解嗎?
好似再次經歷了一次,我心中七上八下,胸悶氣短。即便相隔多年,我仍是不寒而慄。
傅祁錚卻對這場景冷靜非常,他伸手要抱我:「流光,這些都已經過去了,我們可以重新開始。」
我捂著心口,厭惡地看向他:「你究竟把長寧當做什麼?你的愛,難道就隻因為一塊玉佩?」
「你心中所愛,是活生生的人,還是一塊玉?」我譏諷道。
「是我對不住你,流光,我願意償還。」傅祁錚滯怔。
我手中蓄力,無數光影碎片再現在我掌心,我朝傅祁錚用力一擲。「啪!」光仿佛也有了形狀,不斷地裂開。
傅祁錚代替了薛流光從摘星樓上跳下,他耳邊是凜凜風聲,而那個站在城牆上的人,沒有伸手拉他。
諸事重演,我重歸平靜。
望著下墜中的傅祁錚,我說:「傅祁錚,你欠我的一輩子也還不上。你若真心想償還,就放我離開,好生待長寧。」
……
粉身碎骨前一刻,白光乍閃,託住傅祁錚。
他茫然睜開眼,好似什麼也沒發生。摘星樓依舊燈火長明,唯他一人。他手拎烈酒,來此買一場醉。
八
趕在今年的第一場初雪前,傅祁錚終於要封長寧為後了。
我很想問問他,他是像當年一樣,真心地想娶心愛的女子為妻,還是因為對我和長寧皆歉疚,這才勉勉強強地負起一份責任。
旁人的事,我是無暇操心了。無論如何,我自由的日子大抵是不遠了。
我飛來飛去,心情很好地對路陽說:「等我的身體運出宮外,你就去偷過來。」
「什麼叫偷,咱倆情投意合、天生一對,你本來就是小爺的。」路陽「嘁」了一聲。
我「咯咯」地笑,轉過身來,告訴他:「如若你沒有穿著女裝說這番話,我或許會覺得很帥。」
他氣得撩起裙子過來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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