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她吃痛的空當,我翻身將她壓在了地上,然後雙手緊握木條不管不顧地對著她的肩膀和胸前兇狠刺去,處處深可見血。
生平第一次,我聽到文嵐發出痛苦的哀號。
那哀號聲於我來說,仿若耳邊仙樂,讓我痛快無比。
我瞧著她痛得扭曲的面容,一字一句道:「嫡姐,你莫忘了,我也是鳳命。一門二鳳,國有災殃;二鳳相爭,必有一傷。你說,我們之間究竟是你死還是我亡呢?」
文嵐憤怒的臉上終是有了懼色,奮力地掙扎起來。
見她掙扎,我抬手便用木條在她的臉上劃出一道血痕。
「這是我阿娘留給我的武器,你動一下我便在你臉上劃一道,你們如此欺辱我和阿娘,便也該嘗嘗被人欺辱的滋味。」
「你、你個賤人,你敢……」
她話音未落,我便毫不留情地又在她臉上劃了道血痕。
她尖叫出聲,引得外面的婢女敲門詢問。
我用木條抵住她的脖頸,威脅道:「讓她們不要進來。」
隨後,我扯了房間裡的床單和紗簾,將文嵐死死綁在椅子上,將她身上的血抹在自己身上,佯裝自己被折磨得很慘。
「嫡姐讓你們進去。」
我扶著門框虛弱地對著守在外面的人說。
丫鬟婆子見我這副慘狀,面露鄙夷,似乎我罪有應得,不疑有他地進了屋中。
我將最後一個進門的婆子一腳踹進門內後,飛快地鎖上了門,一路飛奔回自己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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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皎潔若雪的梨花開得極美。
我隨手抄起牆邊的鋤頭,將樹上極茂盛的那簇連著枝幹劈砍下來,一股腦豎在了我的窗前。
我看著梨花,深知自己再沒有了回頭路。
文嵐被救出時,已經隻有出的氣了。
嫡母見狀哭天喊地,急忙派人將上朝的阿爹請回,並派她手底下的婆子來拿我。
婆子們兇神惡煞地到我的院中,看到一地狼藉與被砍斷的梨樹,以為我畏罪潛逃,急忙回去稟報。
14
我並未離府,而是坐在祠堂的蒲墊上,看著牌桌上供奉的文家代代先祖。
看了一圈後,我選了樣式看起來最為精美華貴的一個,用篆刀劃去了不知道哪位先祖的名字,一筆一畫地刻上了我阿娘的名字。
規正地擺好後,我認真地對著牌位禱告。
「阿娘,女兒受夠了這種寄人籬下、仰人鼻息的日子,不願再受。既然您相信女兒是鳳命,那便請您在天之靈保佑我一路走至高處。」
說完,我極為虔誠地磕了三個頭。
就在這時,祠堂的大門被不合時宜地打開了。
小廝們見到我,垂頭喪氣的臉如同回光返照,上前一把摁住我,生怕我就地飛走似的。
那滑稽的模樣讓我不禁笑出聲來。
狂放的笑配上我一身的血衣、凌亂不堪的頭發和猩紅的雙眼,他們抓住我的同時瑟縮了下,覺得我大抵是瘋了。
我被押到了正廳,含笑看向主座面容猙獰又扭曲的嫡母,頭一次見她臉上失了從容。
她咬牙切齒地吩咐小廝道:「給我就地杖殺。」
在場的小廝和婆子皆是一驚。
即便我在府中再不討喜,地位再低下,卻也是我爹親口承認的府上的二小姐。
雖說如今我打傷了文嵐,但沒有我爹的命令,他們這些僕從也萬萬沒有打殺官家小姐的膽量。
見下人不為所動,嫡母怒摔了茶盞:「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不在府中打殺了,難道要傳出去說刺史府的二小姐謀殺親姐、違背綱常嗎?」
謀殺血親在當朝是抄家誅族的重罪。
小廝們聞言立馬動搖,連忙領命將我拖下去。
我任由他們拖拽著,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大門處,就在我即將認命的前一刻,外面突然傳來管家急切的報喊:「夫人,老爺回來了,老爺回來了!」
六皇子楊爍跟在我爹身後,一道進了門。
15
嫡母和一屋子的僕從瞬間斂了神色,躬身行禮。
喧鬧不堪的廳內剎那間靜得可聞針落聲。
我跪在地上,仰頭看向身前長身玉立、居高臨下的華貴男子,第一次對權勢的力量有了無比清晰的實感認知。
楊爍瞧著我凌亂不堪的血衣,微微俯身,毫不介意地向我伸出了他溫潤如玉的手,面上略帶寵溺地嗔道:「怎會搞得這般狼狽?」
我看著他惑人心神的臉與引人沉溺的眸子,毫不猶豫地抓住了他的手,猶如抓住了救命的草繩。
我想,無論今後如何,隻憑這一刻,我便對他感恩戴德。
楊爍寬大溫暖的手掌緊緊包裹著我的,朗聲對著眾人道:「我心慕文昕已久,終於等到她點頭應允。」
明日上朝他會向皇上請旨納我為側妃,待我誕下世子,便將我冊為正妃。
我受寵若驚,不敢置信地望向楊爍。
嫡母雙目滿是憤恨和怨毒,不甘從前畏畏縮縮看她臉色的我一朝飛上枝頭,更恨毒我毀了文嵐的容貌與前程。
強烈的不甘與憤怒擊垮理智,她大聲質問父親:「嵐兒怎麼辦?難道就任由這個兇手逍遙法外?」
楊爍的目光陡然變得凌厲。
還未等父親言語,他的話便如寒夜的刀飛出:「昕兒這般乖順的人絕不會傷害他人,文夫人可莫要聽信刁奴的讒言。」
嫡母不忿,想繼續為文嵐討個公道,卻在父親晦暗的神色中,不甘地被婢女拽了下去。
我瞧著嫡母難看又悲痛的臉色,心中暢快無比。
她也終於體會到了無力和不甘的感覺。
那是上位者對於下位者的壓迫,是強大者對於弱小者的欺辱,是話語權的剝奪,是由不得辯說的蓋棺定論。
16
文嵐最終被救了回來。
嫡母因為認為父親對我偏袒,與他開始了長時間的冷戰。
我憑著六皇子未來側妃的身份,難得在府中過起了平靜舒心的日子。
小院裡,被我砍下的梨枝上的花朵漸漸衰敗下去。
我看著,心中卻生出鳳凰涅槃的自由、強大與希望來。
兩個月後,楊爍親自來接我入府。
上轎之前,嫡母按照慣例為我戴镯子。
文嵐戴著面紗,露出的眼睛裡滿是不甘和怨毒,她也走上前來給我送行。
兩人面上滿是不舍,手下卻下了死勁,恨不得將我的手腕折斷。
腕上迅速騰起的淤青疼得我咬牙皺眉。
在外人看來卻仍舊是母女姊妹情深,依依不舍的樣子。
瞧著她們惡心的嘴臉,我反手掐了回去。
楊爍見狀,迅速上前,十分強硬地推開兩人,將我護在身後。
臉色陰沉道:「嶽母大人,再耽擱下去會誤了時辰。」
上轎後不多時,有婢女從簾子外遞進來專治跌打損傷的精油。
我疑惑抬頭,恰好對上回頭望著我眉眼含笑的楊爍,心霎時融化了一角。
這樣便很好了,即便他娶我摻雜著利用,我也甘之如飴。
入冬時分,皇帝染了場風寒,身子大不如前。
雖然太子早已經立下,但是朝中大臣對太子年逾二十,卻還未娶親之事頗有非議。
再加上皇帝膝下皇子眾多,一時間朝堂之上暗流湧動。
楊爍這些日子早出晚歸,熬得眼下有了明顯的倦色。
我吩咐廚房做了滋補的羹湯,打算親手端給他。
在書房外聽到他和一個人正談論婚事。
好奇心促使我透過門縫去看,隻見楊爍對面側身坐著一個明黃色身影。
赫然是太子。
我心中驚訝,如此多事之秋,太子竟然深夜來訪。
「母妃說我必須娶親了,六弟覺得誰家的女兒合適?」
楊爍面色沉沉,頭也不抬道:「文家嫡女文嵐,乃是鳳命,與皇兄正相配。」
我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心頭掀起的驚濤駭浪讓我喘不過氣來,隻得端著羹湯迅速逃離了此處。
17
不過半月,太子要娶文刺史嫡女為太子妃的消息便在上京城中傳播開來。
楊爍拿著新得來的紅珊瑚手串,獻寶似的來安慰我:
「昕兒,你不要擔心,我絕不會讓文嵐再傷害你。」
我冷冷地將手串拂掉在地上,盯著他的眼睛。
「不是你建議太子立文嵐為妃的嗎?」
他一怔,隨即挑了挑眉,並不掩飾。
「看來你都知道了。」
我瞧著他,要他給我一個解釋,卻不料聽到了最讓我膽寒的答案。
「押寶自然是要押雙頭,而且你不想知曉你們之間到底誰才是笑到最後的鳳命嗎?」
我被他眼中的瘋狂和賭上一切的偏執驚到,久久不能言語。
太子成親那日,嫡母特意給我送了帖子邀我觀禮。
文嵐十裡紅妝,坐著十六抬的華貴轎輦,風光嫁進了東宮。
在回門後的第六日,她迫不及待地召見了各皇子妃嫔。
既是炫耀,也是要給自己立威。
正在我翻著手中的賬本糾結去還是不去時,楊爍走了進來。
他面不改色地衝著送帖子的內侍道:「側妃病了,去不了太子妃的家宴,請代為轉達。」
內侍瞪著眼睛看了好端端坐在貴妃榻上的我一眼,誠惶誠恐地應了聲「喏」。
內侍走後,我忍不住笑出聲來。
笑聲打破了我與楊爍連日來的尷尬與冷戰。
楊爍上前拿走了我手中的賬本,隨意地扔在一旁,看向我的目光灼灼。
「昕兒,我府中不缺賬房先生,你不應該在這後院埋沒才能。」
「我要的是能與我並肩前行的愛人。」
他伸出手輕撫我的臉頰,動作輕柔至極,掌心的溫暖穩住了我戰慄的心。
我情不自禁地依偎在他寬闊的懷中。
剎那間下定決心,我要賭上一切與他一同走上高位。
18
在文嵐一連給我下了數封帖子,皆被拒後,她實在咽不下我傷她的那口氣,行著太子妃的儀仗直接殺到了六皇子府來尋我晦氣。
但我並不在府中。
最近這許多日子,我都打著楊爍的旗號,去往各地巡查產業鋪面。
明面上是巡查,實則是約見並探查地方大員對於皇位繼承的想法。
尤其是京城四周的駐軍將領,短短數月,我便通過說媒牽線、送錢和平事等各種手段與他們的夫人相交甚篤。
很快,我便在上京城的世家名流之中,有了姓名。
甚至相比「六皇子側妃」的稱呼,不少開明的將領和官眷更願意敬稱我一聲「文夫人」。
在日日周旋的進退張弛有度間,我驀然想起文府教書的先生曾指著我的文章誇贊:「文中縱橫捭闔之道盡顯,於女子屬實難能可貴。」
那時的我困於深宅,並不清楚這評價是什麼意思,如今想來這或許便是天賦。
文嵐自是撲了個空。
但連日來的稱病不見早已經讓我不在府中的實情沒了可信度。
她在府中目中無人地坐著,並稱多日不見,十分擔憂我的身體,定要見到我敘上一番姐妹之情方可安心。
楊爍的奶母如今接管了府中中饋,見文嵐實在不走,隻得恭敬地給她上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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