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第2章

前女友眾多。

所以同桌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我和他都處於井水不犯河水的狀態。

 

隻是畢竟距離近了，總能知道一些以前不知道的事。

 

比如那些大家以為是江妄前女友的人物，好像大多是一廂情願的糾纏。

 

我對傳言不感興趣，江妄上課就是睡覺，從不打擾我學習，偶爾我寫題太累，還能扭頭看看他的睡顏養養眼。

 

我對顏值高的帥哥美女向來寬容，究其原因，大概是我覺得數學實在太面目可憎。

 

隻是江妄似乎有點意料之外的純情，因為某次我養眼的時候，他正好醒了。

 

他的瞳孔倒映著我的臉龐，我看到他眼底的自己，波瀾不驚，面無表情。

 

然後我就看著緋紅逐漸蔓延了他整個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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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眨眼，問他怎麼了。

 

我以為他會兇巴巴地吼我說讓我別看——因為他以前面對那些糾纏不休的女生就是這麼做的。

 

但他隻是緩緩地轉了個頭，背對著我繼續趴著。

 

我看到他隱約露出來的耳廓，也是通紅。

 

我難得反思自己，似乎不該這樣直勾勾地盯著別人，不太禮貌。

 

是不是該道個歉？

 

但江妄沒給我道歉的機會，因為一放學他就不見了蹤影。

 

大家都說他是出去混社會了，因為有人見過他和社會的S馬特人士走在一起。

 

我那天多做了兩道數學壓軸題，得出正確答案之後才心滿意足合上書本準備回家。

 

可能蝴蝶的翅膀就是這樣扇動的，如果沒有那天的延遲離校，我就不會碰到江妄的外婆，也不會知道江妄的另一面。

 

外婆撿飲料瓶的時候不小心扭了腳，我恰好路過，猶豫兩秒，還是選擇了上前幫忙。

 

她拖了一個很大的尼龍袋，裡面哐哐當當的都是撿來的瓶子，好在並不重。

 

我一邊拖著尼龍袋一邊扶著外婆，將她送回了家。

 

老舊的筒子樓，陰暗的樓梯，斑駁的牆面。

 

還有被擦拭得幹幹淨淨，擺在書櫃上的婆孫合照。

 

我那時才知道，外婆口中一直絮絮念叨的孝順外孫，居然是江妄。

 

她口中的江妄和同學們口中的江妄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江妄是懂事的，乖巧的，聽話的好孩子。

 

每天上學之前會給她做好早餐溫在爐子上，會把家裡打掃得幹幹淨淨，會在課後兼職打工努力賺錢給她看病。

 

這個世上再沒有任何一個孩子，能比江妄更好。

 

原來江妄每天放學就不見蹤影不是在混社會，是在掙錢啊。

 

我很詫異，感覺自己就像是在不經意間透過被風吹破的薄膜，窺探到了另一個世界。

 

8

 

或許愛情的開端都是好奇。

 

若是我能在察覺到自己對江妄產生好奇之前及時止損，那就沒有後來了。

 

我很喜歡江妄的外婆，在她身上我體會到了一種很陌生的來自長輩對晚輩的慈祥和寵愛。

 

可能是我家沒有這種親昵的氛圍，父母一直挺忙，分給我的視線並不多，人對自己缺少的東西總是難免會產生渴求和期盼。

 

所以我後來又去了江妄家很多次——當然，每次都避開了江妄。

 

最炎熱的那個夏天，我每次去，外婆都會笑眯眯地端給我一碗甜湯。

 

她說都是江妄提前熬好的，很解暑。

 

我這才相信，江妄真的廚藝很好。

 

和外婆接觸多了，對江妄的了解也就多了。

 

於是每次看著他養眼的時候，腦海不再是單純的空茫，會開始想江妄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我和他還是不怎麼說話，卻會關注到他的一舉一動。

 

他託著下巴懶洋洋打呵欠百無聊賴的樣子。

 

和交好的朋友玩鬧的樣子。

 

在球場上肆意揮灑汗水的樣子。

 

兜裡揣著火腿腸悄悄咪咪避過旁人的窺探喂流浪貓的樣子。

 

等我意識到這樣不對勁的時候，已經有些遲了。

 

那天放學，江妄瀟灑地將空蕩蕩的書包勾在肩膀上，離開之前突然跟我說：「你今天別去我家了。」

 

我渾身僵住。

 

他不等我回答，又說：「老家有長輩離世，外婆回去奔喪了，要下周才能回來。」

 

原來他什麼都知道。

 

生平第一次，我知道了羞澀是什麼滋味。

 

9

 

那之後不久，江妄就問我要不要在一起。

 

其實理智告訴我不應該。

 

青春期的悸動是很美好的，但現實是很殘酷的。

 

我和江妄的未來，顯然是兩條完全不同的路。

 

但生平第一次，我想要衝動一把。

 

不是情緒上頭不管不顧的衝動，是權衡利弊之後還是想要努力一次的衝動。

 

我也很快嘗到了愛情的甜蜜和酸澀，僅僅隻是不經意間的手肘相碰，都能帶來一次不亞於山崩地裂的情緒翻湧。

 

我把江妄納入自己的未來認真思考。

 

他的手機很舊，像素也很差，但裡面存了很多照片。

 

他說時光總是易逝，照片是唯一能夠留存美好的東西。

 

於是我做了很多攻略，在他生日那天，送了他一臺單反。

 

這臺單反的第一張照片，是我和江妄的合照。

 

江妄說等我生日也要送我一份禮物，可惜沒等到我生日，我們就分手了。

 

我總覺得我和他的分手是有隱情的，我和他不會，至少不該，是以他劈腿而分手作為結局。

 

所以我一次又一次問他。

 

我知道我們之間有障礙，如果暫時不能再一起了，沒關系，我願意等他。

 

等到我們都有能力為自己的未來負責為止。

 

但江妄從頭到尾沒留給我一點回旋的餘地，他深知要怎麼做我才能S心。

 

我曾經接到一通電話，接通後隻有男女急促的喘息。

 

水聲和碰撞聲交織，結束後，我聽到江妄散漫的笑聲，說剛剛的情事很爽。

 

我終於接受，不管橫在我和江妄之間的到底是什麼，我和他，終究是再也回不去了。

 

分手後不久，領導們又抽風，一對一幫扶取消了，為了升學率，曾經被取締的精英班卷土重來。

 

我和江妄不再是戀人，不再是同桌，甚至不再是同班同學。

 

或許這才是，回到了正軌。

 

10

 

越是寒冷，節日的氛圍越濃。

 

等到街道兩旁都掛滿了紅燈籠，我後知後覺新年終於要到來。

 

父親是醫生，已經定好除夕夜要值班。

 

母親出差，因為時差關系，要年初二才能到家。

 

我想了想，決定放棄加入今年的春運大軍，等節後再錯峰出行。

 

年前和父母視頻通話時，他們委婉地提醒我該考慮一下個人問題了。

 

從我大學畢業開始就陸續有人給我介紹，都是門當戶對的男士。

 

父母的想法是，人在什麼年紀就該做什麼事，結婚生子是水到渠成。

 

我並不排斥，也去見了幾位，隻是可能還是差了一點悸動，所以表現得並不熱絡。

 

大家都是聰明人，幾頓飯幾場電影，隱晦地打探對彼此的印象，然後再更換另一個對象。

 

婚姻的本質是利益的結合，為了增加抵抗風險的能力。

 

隻是當代社會的發展，似乎已不那麼適配婚姻了。

 

這樣想著，我卻接到高中閨蜜的電話，說她要結婚，請我回去參加婚禮。

 

挺意外的，因為上次我們聯系，還是她分手。

 

這才過去三個月。

 

她和前男友分分合合了七年，愛的時候是至S不渝，分的時候是拔刀相向。

 

我一直不太能理解這種過分濃烈的感情，況且戀愛大概是為數不多我著實不擅長的事，所以在她的戀情裡，我沒能做她的感情軍師。

 

我隻是沉默地聽著他們在一起了，分手了，和好了，又分手了，又和好了。

 

「可能咱們都到了分手後馬上就能和另一個人結婚的年紀了。」閨蜜的語氣沒有對新婚的喜悅，也沒有對過去的留戀，隻是很平靜地說起自己的安排，「你會來當我伴娘吧？」

 

「當然。」

 

婚期定在初五。

 

因為是在老家結婚，又恰逢新年，所以來了不少老同學。

 

於是很難免的，我又撞上了江妄。

 

這一次，他是閨蜜婚禮的攝影師。

 

我沒想到江妄的業務這麼寬廣，連婚慶攝影都有涉獵。

 

閨蜜自然是知道我和江妄的過去，隻是時過境遷，說到底不過是一段短暫的高中戀情，早該釋懷了。

 

「最重要的是，江妄說看在老同學的份上，可以給我五折優惠。」閨蜜強調，「多的差價我全部用來給你買伴手禮了。」

 

我哭笑不得：「那我該說一句謝謝？」

 

閨蜜一本正經：「我們之間，不必如此客氣。」

 

我反思了一下自己的心態，覺得前兩次和江妄相處時確實不太像自己平時的性子。

 

所以婚禮當天，當江妄扛著攝像頭敲門時，我穿著伴娘服站在門口為他打開門，朝他露出了重逢後第一個真心實意的笑：「你好。」

 

江妄愣在原地，呆呆地看著我。

 

「進來吧。」我將門又打開了一些。

 

閨蜜還在化妝，見到江妄立刻不滿：「拜託今天我才是主角，你打扮得這麼好看幹嘛？搶婚啊？」

 

江妄想了想，默默地從兜裡摸出口罩和帽子戴上。

 

隻是帥這種東西有時候氛圍感比臉蛋更重要，江妄穿著黑色短款皮夾克，襯得腿長逆天，加上儀態很好，哪怕扛著攝像機彎腰屈膝，也更像是模特在擺拍。

 

閨蜜抱著雙臂很不爽地盯著江妄看了半晌，然後命令他把身上的配飾全部取了。

 

「橙子，你統一放包裡吧，等婚禮結束再還給他。」

 

我點點頭，朝江妄攤開手。

 

江妄便當著我的面，取下耳釘，取下戒指，取下掛鏈。

 

我笑著打趣：「你以前幹婚慶的時候，沒有人說你喧賓奪主啊？」

 

江妄扯了下嘴角，沒說話。

 

閨蜜的婚禮很盛大。

 

當所有的聚光燈都照在擁吻的新人身上時，我看到了隱匿在大門角落的閨蜜前任。

 

我腦子一嗡，立刻跑過去，將他拉走。

 

「你想做什麼？你想毀了她的婚禮嗎？」我嚴辭厲色。

 

閨蜜前任穿著西裝卻胡子拉碴，一臉滄桑：「我隻是親眼見證她的幸福。」

 

「她的幸福和你無關，也不需要你親眼見證。」我盯著他，「趕緊走，不然我叫保安了。」

 

「你是不是很討厭我？覺得是我傷了她？」

 

「我隻是討厭拖泥帶水糾纏不清的人。是你選擇了放棄她，所以現在就別露出傷痛欲絕的模樣來表達你的真心。你這真心實在有點廉價。」

 

我無意置喙別人的感情，我隻是覺得一個男人，至少要有一點擔當。

 

別拖著，別反復糾纏，別在明明已先一步放棄之後又露出兒女情長的模樣。

 

背後是熱烈的鼓掌聲，儀式結束，很快就要到敬酒環節，我沒空和這人再拉扯，直接叫了保安過來。

 

「不用催，我自己走。」他摸出一個厚厚的紅包遞給我，「幫我祝她新婚快樂。」

 

11

 

那天婚禮結束之後，我將那個紅包給了閨蜜。

 

她收下紅包，沉默了很久，最後對我笑了笑。

 

以我們之間的默契，她什麼都不必說，我都懂。

 

所以我才難過。

 

江妄來找我拿回他的配飾。

 

我清點了一下，全部裝在一個小布袋裡還給他。

 

依舊是走廊，身邊依舊是人來人往。

 

江妄把口罩扯下來堆在下巴，當著我的面，一個一個將配飾重新戴好。

 

「江妄，我要跟你道歉。」

 

江妄的動作便僵住，戴耳釘的手緩緩放下，看著我。

 

他的眼睛是真的很漂亮，瞳孔比一般的亞洲人更淺，所以看起來更清澈。

 

「我那天說你髒，不是真心的。」

 

我得承認我一直無法自如地面對江妄，是心底還有不甘。

 

因為不甘，所以有怨。

 

因為有怨，所以故作看不懂江妄的求和示好。

 

隻是我和他終究是不合適的，他的喜歡和示好都太隱晦了，我總是後知後覺。

 

「我知道你當初並不是真的想和我分手，也不是真心想傷害我。

 

「你一點也不髒，至少我相信，在我們交往的那段時間，你奉給我的真心，從頭到尾，幹幹淨淨。

 

「當年我給了你一巴掌，說我們兩清，但其實沒有，我對你一直有怨懟。

 

「今天我向你道歉，不僅是代表自己，也代表我母親。當年對你的傷害，真的很對不起。

 

「如果你願意，那到今天為止，我們才是真正的兩清。」

 

12

 

昨天晚上，父母都在家，我們一家三口難得坐下來，安安靜靜吃了一頓遲來的年夜飯。

 

我知道今天的攝影師是江妄，也知道是他主動問閨蜜需不需要攝影師。

 

飯後，母親回書房處理公務，我想了很久，還是去敲門。

 

問她當年有沒有私下找過江妄。

 

母親思考了好一會：「我以為你和江妄已經是很久遠的事情了。」

 

她不該知道江妄的名字。

 

因為我從小到大成績都很好，從來沒讓家長操心過，所以她向來不關注我的交友。

 

她甚至不知道我有幾個閨蜜。

 

她這樣直白地說起江妄，幾乎就是承認了。

 

「確實有點久遠了，隻是最近遇到一些事。」我的語調也很平靜，「所以想問問你。」

 

「你從小就是讓人很省心的孩子。」母親合上電腦，將專注的視線投在我身上，「我和你爸工作都很忙，對你忽視良多，這點我們始終懷有愧疚。

 

「當年你和江妄早戀，我也不是故意打探。你用來存獎學金的那張卡突然出現大筆支出，銀行給我打了電話。

 

「女兒有了男朋友，又是小小年紀，於情於理，我都該過問一下。

 

「江妄家庭條件不好，有些惡劣的習性，我怕你受傷，就私下找他聊聊。

 

「橙橙，我沒有對江妄說過任何帶侮辱性質的話。

 

「我隻是給他看了你從小到大得過的獎杯，拿過的獎狀，讓他好好考慮，他能不能跟上你的腳步。

 

「以及讓他了解了一下你的吃穿用度。你不是物欲高的人，但至少日常的生活需求要能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