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玉沉江第2章

各方的人換出去，婉意的人換進來，我行事方便許多。

 

顧明安走時說了句叫我以後不必去見太後。

 

我能感覺到，太後和婉意口中的“那個人”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6.

 

顧明安一連在我這兒歇了許多晚。

 

婉意說的沒錯，除卻初一十五顧明安要去她那，別的時候這宮裡仿佛就隻剩了我和麗貴妃兩個人。

 

許是累的不行，這夜天剛擦黑，顧明安就睡了過去，他夢裡也不安穩，緊蹙著眉。

 

我輕著步子去了院裡，忽的想起小時候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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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告訴我，母親領兵如神，父親是她一手帶出來的將領，他倆在西遼的玄鐵營裡暗生情愫。

 

哥哥其實不是他倆親生的孩子。

 

是蠻人營裡的遺孤。

 

母親發現了角落裡哭出不聲的他，將他帶在身邊養大。

 

她性子直來直去，從未瞞過什麼，哥哥早就知道他不是親生的，可他仍對我極好

 

母親說她本不打算要孩子，可哥哥竟說：“娘，不然您給我改名叫招娣，好給我生個弟弟。”

 

母親父親樂的不行，從那以後就不喝避子藥了。

 

小時我在莊子上淘的要命，一日被蛇咬了，原也不是毒蛇，沒什麼事。

 

可我哥竟失蹤了，父親找到他時，他懷裡揣著許多奇怪的草。

 

父親說，他是話本子看多了，以為被毒蛇咬後，吃了懸崖底下的藥就能好，十來歲的孩子，自己竟摸索下了崖底。

 

沒人知道他是怎麼下去的，我隻記得母親抱著他哭了半宿。

 

母親說：“兒啊，兒啊，你是娘的頭一個孩子，你和妹妹都是娘的孩子，你怎麼能戳娘的心啊！”

 

那時我就清楚的知道。

 

我有這世上的最好的愛。

 

7.

 

第二日卻忽然傳來了麗貴妃禁足的消息。

 

她似乎是真的惹怒了顧明安，麗貴妃的母家一連有五人下獄，且盡是些期年的案子。

 

婉意傳話說，是因為不知誰把我問顧明安的話傳了出去。

 

我心下隻覺得奇怪。

 

我宮中看來是有麗貴妃的人不假，但她聽了我的消息後還惹怒顧明安就顯得荒唐。

 

顧明安登基來，麗貴妃一直盛寵，偶爾有一兩個特別像我的，也不曾冷她太久。

 

麗貴妃不該是個蠢貨，是什麼讓她失了分寸。

 

我進宮前隻想著S了顧明安，可現在我心裡竟升起了隱秘的不甘。

 

隻S了，豈不是太過便宜他了。

 

我要知道這宮裡知道人都諱莫如深的秘密是什麼，我要在他的心尖上狠狠地開上一刀。

 

我的痛，他都要一一還我。

 

婉意那日沒開口，我就大抵心中有數，這事要麼我知道了沒一點好處，要麼尊崇如她，也有不敢開口的理由。

 

我究竟像誰。

 

那日在梅林我隻想以美貌服人，不曾想那畫上的人竟真的這麼重要。

 

人人噤口不言的皇室辛秘。

 

我隻能想到——皇上定是睡了先帝或者某位王爺的妃子。

 

我哥第一次和我說他把畫認作愛人時，是他在宮中伴讀的時候，算來皇帝應該也就十三四。

 

那會兒他是沒能耐勾引兄弟妻的。

 

隻能是先帝的妃子。

 

…顧明安愛的竟是自己的庶母！

 

得到了這個猜想的我驚出了一身冷汗。

 

我叫來婉意送來的宮女，隻說我要見她。

 

8.

 

皇帝找我找的頻繁，婉意好不容易才得了空過來。

 

她一進屋，我就咚的跪到地上，疼得我膝骨發麻。

 

婉意急著扶我不起，我雙眼含淚的看著她：“婉意，你還想瞞我到何時？顧明安愛的那人，分明就是大不敬！”

 

婉意的手僵住了。

 

她沉默下來，松了勁坐在椅子上。

 

過了許久，久到我以為她不會再開口，她才讓我起來說話。

 

艱難的聲音仿佛是從她牙縫裡擠出來的：“…我早知道，你這麼聰明，我定瞞不了你許久。”

 

婉意講的是一個沒什麼新意的故事。

 

是她封後前一天晚上，太後講給她的。

 

當今太後是先帝的皇後，也是婉意的姑姑。

 

顧明安是個宮女的孩子，那個宮女以為能飛上枝頭，卻不想皇帝隻封她做了官女子就不再管。

 

她把所有的怨氣都發泄在自己“不爭氣”的兒子顧明安身上，顧明安被打的沒一處好地方。

 

他六歲才被人發現了傷痕，抱養到玉貴妃膝下，玉貴妃有自己的兒子，顧明安年少不得寵，吃穿不缺但也過的鬱鬱。

 

直到他遇見了先帝並不十分寵愛的妃子，梅妃。

 

梅妃容顏絕色，但先帝偏愛英氣豐腴的女子，對柔婉清冷的梅妃興致缺缺。

 

梅妃眼看著沒了出頭之日，便勾引顧明安有了首尾，甚至懷了他的孩子。

 

顧明安從未擁有過那樣不顧一切的愛。

 

他覺得這個女子自能為了自己拋棄父皇，定是愛慘了自己。

 

他為了梅妃明爭暗鬥、嶄露頭角，陰差陽錯太子出事，雁王早喪他竟真的做了皇帝。

 

可當今太後才是那個不好惹的，她早看出了梅妃和顧明安的事，登基當晚，她以皇位要挾，讓顧明安一碗藥絕了梅妃和她孩子的命。

 

我聽完了整個故事，隻覺得奇怪。

 

梅妃位份不低，皇帝S後她就是太妃，即使不得皇帝喜歡，也沒必要勾引皇子。

 

且林家雖是帝師之家，卻無實權兵權，其實真論起來還沒我家夠看，怎麼敢要挾顧明安。

 

且如果這一切都是太後做的，那日太後要見我，顧明安應該是恨極了。

 

但他隻有恐懼，和怯弱。

 

婉意神色惶亂，定是有所隱瞞。

 

我不敢猜她究竟是什麼沒說。

 

這麼多年的感情，顧明安對梅妃已經是深不見底的執念了。

 

這樣的執念，旁的人觸之就是萬劫不復。

 

但我若是用好了，也能立於不敗。

 

9.

 

我進宮也有些時日，顧明安這個來的頻率我卻沒能有孕，應是有什麼旁的原因。

 

一個不受寵的皇子和先帝的妃子都能做些什麼。

 

在見不得光的地方偷偷親吻罷了。

 

我和顧明安說自己悶的難受，想出去轉轉。

 

他陪我順著宮道慢慢的走。

 

我記下了所有看似見不得人的地方。

 

有意無意的說起自己覺得剛才那裡的景色看起來覺得相熟。

 

顧明安的反應卻不曾像我想的那般。

 

他不甚在意的應了一句。

 

若是我的愛人去了，又出現一個和他十分相像的人，說著我們曾經去過的地方熟悉，我會是什麼反應。

 

難以置信，覺得他就是我的愛人轉世。

 

那些地方都該是能藏汙納垢的沒錯，我的模樣也沒錯，那是什麼出了錯。

 

…我的愛人若是去了。

 

那倘若梅妃沒S？！

 

梅妃…竟然沒S嗎？

 

梅妃如果沒S，顧明安為什麼要站在我身邊。

 

是什麼讓他對昔日最愛的人避之不及。

 

我心頭升起了巨大的倉皇。

 

那日慈寧宮裡的，究竟是誰。

 

除此之外還有件事讓我不安。

 

倘若出錯的是地點，他和愛人的相見從來光明正大，那他愛的是誰？

 

10.

 

以我現在的情況，跑去慈寧宮無非是自尋S路。

 

我隻能一點一點的試探。

 

卻沒想到，天道竟是如此眷顧我，一次就讓我試對了。

 

這晚，顧明安又伴著我的香藥入睡。

 

他似是陷入夢魘，我輕輕拍著他，嘴裡哼著個小調。

 

這本就是個搏他好感的無心之舉，我卻在低頭時對上了顧明安顫動的瞳孔。

 

“陛下醒了？怎麼這麼看著妾…”

 

“叫朕子瑾。”子瑾是他的字。

 

“這於理不…”“叫朕子瑾！”

 

他堪堪破了音，我愣了一下，對著他笑。

 

“子瑾。”

 

睡吧，睡吧，娘的子瑾呦，月明星稀，月明星稀，明日是個好天氣…

 

我一邊拍他一邊唱著哄睡的兒歌，顧明安的眼神一點點暗了下去，忽的摟過我，一夜至天明。

 

我躺在床上眯著眼，雪白的玉身掛滿了曖昧痕跡，顧明安穿了衣服預備去上朝，回頭看了我一眼，不走心的問：“昨兒個怎麼那麼晚還醒著。”

 

“做了個大逆不道的夢。”

 

“哦？”顧明安來了興致，把我摟進懷裡問是個什麼夢。

 

我輕柔的看著他的眼睛，道：“夢見有個孩子，和本宮說，娘親、娘親，我回來找您了，您怎麼不讓孩兒住下？”

 

顧明安調笑的神色變了，裝做不在意的冷著臉問我，那孩子可說她叫什麼了？

 

“說來也怪，要不說是本宮多想了，那孩子竟說她叫景兒，聽著多像個男孩的名。”

 

顧明安眼底的激動壓也壓不住，揮了揮手讓來送“保胎藥”的人下去了，說以後換個方子。

 

他去上朝了，我就知道我猜對了。

 

他喜歡聽我自稱本宮，不喜歡我自稱妾。

 

他喜歡我叫他的字，喜歡我偶爾用哄孩子的方式對他。

 

顧明安可真是個髒東西。

 

他愛的從來不是什麼替罪羊梅妃，而是他的母妃玉貴妃。

 

11.

 

景兒，是玉碟上，玉貴妃晚年沒留住的女孩的名字。

 

按理說未曾生下來的孩子上不得玉碟，我那日偷看是注意到，就知道這應該是顧明安添上去的。

 

梅兒從不是梅妃的梅，是玉貴妃楚梅寒的梅。

 

換了藥後我果真很快就懷了孕。

 

香藥害人害己，我既要多留這個孩子一些時日，就不能接著用香。

 

顧明安以為我是個孤女，現下又對我有了些真意，對我宮內的吃食不加防備。

 

再加上婉意的通融，我大大方方的把迷藥加進了那些孕婦吃不得的菜裡。

 

顧明安感動的不行，他以為我顧著他，即使自己吃不得，也要備上他愛吃的。

 

十五夜裡，顧明安例行去了婉意那。

 

我來了慈寧宮。

 

從我踏入慈寧宮地界兒開始，這一路都暢通無阻，塌上斜倚著個年輕漂亮的女人。

 

幽微燭火映著她的側臉，眼波流轉勾的我女兒身都有心動。

 

這女人美的天上人間，卻唯獨不像我，也不像婉意。

 

“來了。”她對著我勾了勾手，叫我坐在她身邊。

 

她的眼神比顧明安更痴迷，細嫩的手撫摸我的臉帶著她的身體顫抖。

 

我握住了她的手，燙的她驚呼一聲，嬌嬌怯怯的把臉貼在我的胸口。

 

“梅妃，”我叫她。

 

“是我，姐姐。”

 

我心裡嘆氣，隻覺得這宮裡為什麼都是變態。

 

我真真兒是累極了，怕極了。

 

我沒問她旁的，和這個年輕的太後心貼著心挨了一夜，走時她問我想要什麼。

 

“我想要他的命。”

 

“我想了這麼些年的事，你個小丫頭能做得到？”

 

我回頭去看著她笑，如願聽到了她倒吸一口冷氣的聲音。

 

你看，你都分不清我和她，顧明安怎麼會分的清呢。

 

12.

 

一日我在宮裡忽然腹痛見紅，太醫折騰了一天一夜才保住了我的孩子。

 

顧明安怒不可遏，徹查宮裡的每一個角落。

 

最後在麗貴妃的宮裡找到了貼著我生辰的稻草人。

 

天之之怒，當真是雷霆萬鈞。

 

顧明安猶豫都沒猶豫，就把她打入了冷宮。

 

我去冷宮送她時，這個傻孩子還在念著皇帝會把她接出冷宮。

 

“你個賤人，不過就是…”“噓—”

 

我伸手摁上了她的唇，看著如花的容顏就要凋謝，也於心不忍。

 

不願讓她做個冤S鬼。

 

她不過是個掩飾顧明安那不可告人秘密的遮羞布罷了。

 

“你知道我像的是誰嗎？”

 

麗貴妃驚豔的臉頭一次出現了茫然，喃喃道：“你都知道了…怎麼還能這麼冷靜。”

 

傻孩子，因為我不愛他。

 

“你以為我是因為像梅妃才受寵嗎？”

 

我看著她木木的點頭，沒忍住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