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張嘴,想說話就不受控制地溜了出來:
「你的手……受傷了?」
江知年動作一頓,臉上緩緩展露出些許不可置信的雀躍。
他拼命斂下想要起飛的眉毛,委屈地扁扁嘴,把拳頭伸到我面前,還轉來轉去地展示著上面的傷口:
「嗯。好痛啊,姐姐。」
其實他這招故作可憐不能說不奏效。
可這一次,我卻忽然被一種莫名的感覺分了神。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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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知年仗著手背上擦破皮的小傷口賴上我了。
亦步亦趨地跟在我身後,哼哼唧唧地喊手疼,纏著我幫他上藥。
使出了渾身解數,生怕我拒絕他。
但我卻心不在焉,無心與他推諉——
有一段被遺忘許久的記憶,從剛才起漸漸浮上了我的腦海。
我好像……曾經歷過和今天一模一樣的事。
-
高三時,因為學習壓力太大,我逃過一節晚自習。
那是我唯一一次逃課,本想著要逃脫題海喘口氣,但出了學校又滿心迷茫,不知道該做什麼。
晚上九點鍾的街道空蕩蕩,我無處可去,最後隻好坐在街邊的長椅上,捂著臉小聲哭。
哭著哭著,肩膀被人點了點。
我抬起眼,面前有人遞來了一包紙巾。
我順著紙巾伸來的方向看去,發現身邊的空位不知什麼時候坐了一個……
小混混。
那人著實是有點狼狽,臉頰上有塊青紫,唇角還有血跡。
但他對我笑得毫不在意。
準確地說,是笑得有點欠揍。
說出的話更加欠揍:
「喲,好學生還會逃課呢?」
我心裡煩得要命,不過腦子地回敬道:
「呵,壞學生打架還會掛彩呢?」
話說出口,理智終於追上了我。
救命,我怎麼敢的,大晚上的在外面和小混混抬槓!
春末的夜晚氣溫還很低,那人卻穿著件短袖,露出一整條花臂來。
我忽然有些慫了。
但這時候露怯,豈不是顯得我很好欺負?
我強撐著那副煩躁的姿態,腦子裡糾結著對策,最後不知怎的擠出一句:
「你們這些人天天打架,就……就不疼嗎?」
救命,我怎麼敢對花臂大哥指指點點的!
對面的人盯了我半晌,忽然把攥著的紙巾丟給我,空出手來虛握成拳湊到我眼前,撇撇嘴:
「疼啊。」
他把拳頭轉來轉去,展示著指節上的淤青:「很疼的。」
我:?
最後,我難得逃課爭取來的 emo 時間,莫名其妙地被用來給花臂大哥塗紅花油了。
塗了一會兒,我忍不住問這個一上來就稱呼我「好學生」的人:
「你認識我?」
那人愣了一下,隨後格外好脾氣地笑了:
「學霸呀,你想想你的照片在光榮榜上貼了多久。
「學校裡應該很少有人不認識你吧,林學姐。」
學姐?
我這才注意到,這花臂大哥身上那件沾滿泥汙的白 t 恤,竟是我們學校的校服。
哦,也不是大哥,是高二學弟。
-
——不可能吧?
我驚訝得屏住了呼吸。
江知年和當時那位花臂學弟。
不可能是同一個人吧?
雖然發生了十分相似的事,但這兩個人的性格秉性,可以說是截然相反。
我嘗試去看清記憶裡那張掛彩的面孔,可卻收效甚微。
當時光線不好,我也不是很有膽量仔細端瞧花臂大哥的尊容。
不過雖然無從通過長相判斷,但記憶中的學弟,還有一個十分突出的特點。
我看向江知年的手臂。
他正乖乖坐在桌子對面讓我給他處理傷口,袖子挽起,露出一截精壯的小臂。
剛剛劇烈發力的緣故,肌肉線條間還能看到微微隆起的青色血管。
——兩隻手臂都白白淨淨,哪裡有紋身的影子?
也是。S 大距離我的家鄉 A 市有 900 多公裡,這裡的生源遍布全國各地,遇到高中校友的概率微乎其微。
「姐姐。」安靜了一會兒的江知年這時忽然輕輕出聲,打斷了我的胡思亂想。
「姐姐,我是不是做什麼事惹你不開心了?所以你最近才不理我……」
冷不丁地,在這小心翼翼的詢問中,我的心揪了起來。
「對不起,我哪裡做得不對,姐姐可以直接告訴我的,實在生氣的話,罵我一頓也沒問題。」
對面傳來的低落嗓音染上了明顯的哭腔,我僵硬地抬起頭,發現江知年的眼眶不知何時已經全紅了。
見我拿著棉籤的手有後退的趨勢,他翻過腕,一隻手輕而易舉地把我的雙手包覆其中。
像是怕極了我走,可又偏偏不敢用力,隻是虛虛地籠著。
擺出桎梏的姿態,力道卻軟得像乞求。
「我什麼都可以改的,姐姐……可不可以別不理我啊?」
隔著淚,江知年望著我,滿眼湿漉漉的哀傷。
我的心髒瘋跳起來。
就好像忍受不了這道目光的炙烤,掙扎著想要從胸腔裡逃走。
我抽出手,騰一下站起身:
「沒有,你沒做錯什麼。」
不敢再看對面的人,我胡亂地把碘伏和棉籤往前一推,
「我還有課,得先走了。」
12
我就這樣逃走了。
下午的課我一個字都沒聽進去,終於捱到下課,我遊魂一樣飄回了寢室。
我做錯了。
我清楚地知道,在江知年的事情上,我做錯了。
我不知道他為何對我如此執著,但既然他不撞南牆不回頭,那麼我就應該給他一個明確的拒絕,讓他S心。
我早就該這樣做了。
不敢面對他的眼淚,那就發消息說。隻需要按下發送鍵,我就可以繼續縮回自己安全的殼子裡,不用再忍受如同油煎般的良心譴責——
可我究竟又是為什麼,要一次又一次給自己找拖延的借口呢?
就在這時,秦安安S氣騰騰地衝進了寢室。
她像是氣得說不出話了,直接把手機塞進了我手裡。
屏幕上是校園論壇的一條帖子:
【[八卦氵]江校草的外校女友?】
【大家聽說了嗎,就是隔壁 C 大校花沈念前兩天在網上被人造黃謠,最後查出來是咱們學校一男生幹的那件事。結果!我上午路過器材室,竟然看到江校草把那個丟人玩意拖了進去,對他大打出手!……】
後面是一大段精彩的打鬥描寫。最後樓主說,自己曾經在學校附近的美食街撞見過江知年和沈念坐在一起吃東西。
【紅米腸好吃:樓主是說,咱們校草和隔壁校花是一對?一向好脾氣的校草對造謠女友的罪魁禍首大打出手……嗑到了!】
【沙威瑪的味道:!終於有人說了!我也看到過 jzn 和 sn 在一起逛街吃飯,jzn 還幫她拿包包(小聲)】
【活著就是為了嗑 cp:?那我之前嗑的 cp 算什麼?】
【用戶 0075601:各位,可靠消息哦,江知年和沈念老家都是 A 市的,兩人的高中都是 A 市一中。】
我呼吸一滯。
A 市一中,那也是我的母校。
我的思緒不知飄到了哪裡,手指無意識地劃著手機,論壇裡大家的猜測已經愈發有鼻子有眼了:
【嗑學家小溫:哦?你們說有沒有一種可能,校花和校草高中時候就互有好感,於是約好考同一座城市的大學……】
好奇怪啊。
明明早已決定不會接納這位闖入者,他的感情狀況如何都與我無關。
可為什麼,看到這些帖子。
我心裡卻還是說不出的酸澀。
我向來都對自己的想法了如指掌,可最近這段時間,我卻好像什麼都看不明白了。
秦安安見我對著帖子發呆,從我手裡一把抽走了手機。
她比我還激動,把我攬進懷裡,義憤填膺:
「別看了寶!他爹的,自己校外談著一個還要來撩我的寶貝!渣男!渣男!」
她搭在我肩上的手指氣得發抖,「我錯了,妤妤,果然長得好看的男的沒一個好東西!」
我們的宿舍在二樓,秦安安剛罵完這句,樓下就傳來了一聲巨大的噴嚏。
與此同時,我的手機彈出兩條消息:
【勇敢小江:姐姐,論壇裡說的不是真的。】
【勇敢小江:我在你宿舍樓下,可以下來嗎?我想當面解釋給你聽。】
我:……
秦安安:……
我盯著和江知年的聊天頁面,心亂如麻,指尖被手機邊緣硌得隱隱作痛。
「對方正在輸入中……」的字樣在屏幕頂端反復出現又消失,我麻木地想,他又要發一些討好的可愛表情包了。
可最終發過來的,卻是一行文字消息:
【勇敢小江:姐姐,求你了,就給我一次機會吧,好不好?】
13
我按住暴跳如雷恨不得立刻手撕渣男的秦安安,獨自下了樓。
江知年好像是跑來的,頭發被風吹得亂蓬蓬。
見我出來,他急急上前,又在離我一臂遠的地方剎住了車:
「姐姐,你是不是看到……那個帖子了?」
我點頭。
江知年更慌張了,手忙腳亂地拿出手機,一邊翻找著一邊解釋道:
「不是的,沈念是我妹妹,親的,雙胞胎妹妹。
「我爸媽離婚以後她跟了媽媽,改了母姓……姐姐,你看,剛才我問我媽要了我們小時候的合照。」
我接過手機,看到了兩個小團子的合影,額頭上點著紅點,分別被父母抱著。
往後翻,還有兩人年紀稍大些的照片,一人拿著風車一人拿著糖葫蘆,看著對方的眼神都算不上友善。
仔細分辨眉眼,看得出來小男孩是江知年,小女孩也很像帖子裡照片上的沈念。
——很奇異地,就在這一刻,我原本雜亂的心跳迅速平緩了下來。
明明此時已是暮色西沉,四周的光景卻仿佛雨過天晴般地明亮了幾分。
我的心情忽然變得很微妙。輕飄飄得想笑,同時又沉甸甸得想哭。
百感交集間,我終於意識到。
我再也無法繼續欺騙自己了。
「別生氣,姐姐……」江知年還在期期艾艾地解釋,「等下我就發帖澄清,隻是我想先當面和你說……」
我把手機還給他,搖搖頭:「我沒生氣。」
面前的人卻並沒有因為我的寬慰而松一口氣。
我繼續說,「江知年,最近的事,對不起。
「你沒有做錯什麼,是我不好。真的很抱歉。」
我每說一句,江知年的神色就更慘白一分,到最後變成了惶恐。
我這才後知後覺,他可能以為我是來和他撇清關系的。
於是我看著他的眼睛,認真道:
「我是說,我不會不理你了,別擔心。」
江知年呆住了。
他張了張嘴,但最後什麼都沒說,隻傻乎乎地點了點頭,好像生怕多問一句我就會反悔似的。
然後笑意才一點點爬上他的眼睛。
就像是一隻剛被撿回家的小狗,惴惴不安會被再次拋棄,連雀躍也隻敢小心翼翼。
我心裡愧疚得要命,但也明白這件事隻能之後再慢慢彌補了。
便索性岔開話題,問道:「江知年,高中的時候我們是不是見過一面?」
剛才他提到,他父母離婚了。
而我隱約記得,當年那位花臂學弟曾勾起一個自嘲又中二的笑,對我說:
「我打架純粹是為了氣我爸。他背叛我媽媽,根本就不配做父親,還要端著架子來教育我。」
太多巧合了。
聞言,江知年驚喜地抬起頭。
眼睛亮晶晶,一掃沉鬱的神情,肉眼可見地興奮起來:
「姐姐,你終於記起我了!」
……猜到是一回事,聽到本人承認,內心的衝擊依然不小。
我一時失語,最後委婉道:
「你……變了很多。」
這下江知年終於確定,我是真的認出了他。
他激動得雙頰緋紅,如果有尾巴的話,現在怕是已經搖成了螺旋槳。
他似乎花了點時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含羞帶怯道:「因為我不想再見面的時候又把姐姐嚇到。」
又?他說「又」了吧??
我壓下抽搐的嘴角:「可是你的紋身……?」
「是紋身貼,當時專門貼來氣我爸的。」
好吧,合理。
終於,輪到了那個從萬聖節到現在一直困擾我的問題:
「所以,你喜歡我,就是因為當年我給你上了一回藥?」
聽到喜歡兩個字被我這麼直白地說出來,江知年愣了一下。
然後他罕見地忸怩起來:
「也……不全是。」
我等著他的後文,他卻不肯再說。
甚至開始眼神閃躲著不敢看我。
絞著雙手猶豫片刻,他才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深吸一口氣,從口袋裡抽出兩張遊樂園的門票來:
「姐姐,這周末可以陪我去玩嗎?隻有我們兩個人,到時候我把你想知道的事都告訴你。」
?這個人什麼時候學會吊人胃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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