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徐善卻絕不是這個蔡禾。她親眼看見匕首插在他胸口而非掌心,所以右手受傷,且與徐善年紀、背景、入京時機相當吻合的蔡寺卿隻可能是他的替身,是鄭濯向平王拋出的假誘餌。
如此,反過來想,既然平王能夠相信蔡禾即是徐善,便說明他原先就將懷疑的對象放在朝堂上。也就是說,徐善極可能是朝中某位官員。
想到這裡,元賜嫻不由瞪大了雙眼,似是震驚得有點暈眩,伸手扶了把案沿。
她腦袋霎時轉得飛快,不斷回想這大半年來與徐善的一次次交集,最終將思路停在了他來元府赴宴,她裝醉掀開他面具的那晚。
她對他消除懷疑與戒備,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當晚看見了他面具後邊斑駁的臉。但如今回過頭去重新審視,她卻發現,其實這件事是有漏洞的——那就是她給了他掩藏真面目的時間。
她低估了徐善對人心的把握和算計。實則或許,早在前頭她邀約他對弈,請他賜棋的時候,他就已經猜測到她的心思,之後赴宴,自然料知她將出手試探,故而提早弄了這樣一張駭人的面孔有備無患。
他臉上的傷是假的。他騙了她。
揀枝見她眉頭緊蹙,眼光閃爍,遲疑詢問:“小娘子?”
她回過神應了一聲,突然問:“昨日朝會,可有官員請了病假或事假?”
“婢子不知,可要替您去查探查探?”
元賜嫻神情嚴肅地點點頭,又道:“倘使沒有,就擬一份朝中五品以上官員的名單給我。”
昨日的朝會並非大朝,照制隻有五品以上的官員能夠參加,如她所料不錯,徐善就在這些人當中。
揀枝查了一輪,發現昨日有個吏部的老臣因病未去上朝,但元賜嫻看過他年紀後,立即排除了可能,緊接著篩選那份名單。
五品以上都已算不小的官,除了年紀最輕的陸時卿,其餘大多在三十以上,至於偶有幾個二十七、八的,在身形上也差不了多少。她因此隻刪去了些年事過高的,然後又從中摘出了武官和幾個土生土長在長安的,最終列出了大約二十名重點懷疑對象。
然而之後便沒了進展。
這些高品階的官員沒一個是好糊弄的,以她身份,既不可能上門拜訪,又沒法去到宣政殿觀朝,根本無法接近他們。叫揀枝冒險蹲了其中幾個官員的府邸,也沒發現有誰傷病的。跟陸時卿旁敲側擊地問問,卻見他一副不太爽利的模樣,仿佛覺得她攀了他這“高枝”不夠,還要再去攀別枝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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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別無他法,隻有等到三月初一,阿兄去上大朝,託他幫忙留意。可這時距離徐善遇刺已過了半個月,再要借機有所發現著實很難。元鈺挑了名單上幾個人有意親近,稱兄道弟一般一個個捶他們胸口,結果自然沒發現誰神情有異。
再到三月十五,這傷口都初步愈合了,機會就更渺茫。元鈺再度無功而返,倒是帶回來另一個與徐善無關的消息,叫心裡一直落疙瘩的元賜嫻轉移了注意力:據傳,南詔太子細居準備在四月裡進一趟京。
自打正月戰事過後,南詔便安分退居境外,未再騷擾大周。南詔太子不知何故,一改近幾年與大周敵對的策略,轉而向朝廷示好,似有對周皇俯首稱臣之意,近來更提出意欲恢復兩國斷絕多年的互市商貿。
徽寧帝本就是虛榮好臉之人,向來很看重所謂的“大國姿態”。如南詔真心願意臣服,一則,南面諸異族有可能紛紛效仿,積弱多年的大周將得到一個前所未有的振興時機;二則,滇南王或將再無用武之地,他便能夠名正言順地削弱滇南的勢力,消除多年來的心腹之患。
所以當細居向朝廷如此示好之時,哪怕朝中出現不少反對的聲音,覺得事出反常必有妖,徽寧帝仍舊保留了接受的態度,聲稱願意跟他當面一談。
四月初旬,細居以南詔使節之名北上,於四月末旬抵至京畿,被徽寧帝以大國之禮迎入長安。當日,大明宮設接風宴,百官列席,從午時至夜,酒肉歌舞極盡奢靡,絲竹管弦,琴瑟簫笛,一刻未止。
細居在宴上奉上了此行所帶的珍寶,多是玉石珍珠,以及來自與南詔西南接壤的骠國的金器。徽寧帝收下後,自然大手一揮,賜了他更為貴重的回禮,以彰顯大國對他臣下子民的厚待。
終於散席時,不少反對與南詔交好的官員一個個大肆搖頭,無奈跨出了殿門。
陸時卿並非喜怒形於色之人,倒是於席上與列座僅次於徽寧帝的細居友好地打了幾個來回的官腔,臨走還含笑誇了誇他戴在小指上的那枚,自以為屬於元賜嫻的玉戒。
細居也是與他三月多不見,如隔兩百多個秋的樣子,用不太流利的漢話親切問候他準備何時大婚,聲稱希望此行能吃上一杯酒。
散席後,陸時卿淡然出宮,心裡嗤他臉大如盆,等回到府上,沐浴完準備歇息,卻聽曹暗匆匆報來個消息,說暗探查到細居離開大明宮後似因醉酒迷了路,眼下正離勝業坊一裡之遙。
陸時卿馬上就不淡然了。
醉酒還能迷路,迷路還能剛好準確無誤,完美閃避巡夜的金吾衛,迷去了元家所在的勝業坊?他怎麼不來他這永興坊做做客?
陸時卿在床上來回翻滾了兩圈,毅然起身,道:“告訴聖人,太子細居行蹤可疑,我準備親自替他老人家去盯一盯梢。”
第74章 074
陸時卿是因兩月多來悉心養傷, 才有了早睡的習慣, 實則眼下不過一更天,元賜嫻還在庭院裡乘涼, 吃阿兄從大明宮帶回來的櫻桃。
在大周, 櫻桃是難得的果中珍品, 聖人每年都會給新晉進士賜果以表皇恩。能得御賜櫻桃的文人墨客也多半都要高高興興賦詩一首, 誇誇這果子是顏色如何好。
元賜嫻眼前的這盤洛陽櫻桃是現今時節的最末一批, 再晚一點, 就連皇室也吃不到了。此番群臣都是借了南詔太子的光才有幸得嘗,元鈺這做阿兄的,吃個果子也不忘妹妹, 給她帶回來以後才去沐浴洗酒氣。
四月末旬已接近仲夏, 蔭濃樹低,滿院都是細膩清馥的薔薇香,眼前的櫻桃又是個大肉肥, 圓似珠玉紅似瑙,叫人瞧著就心情大好。唯獨壞意境的就是這潮熱的天出沒有蚊虻, 時不時就要往元賜嫻耳邊嗡嗡嗡地叫。
她待了一會兒,覺得坐不住了, 正準備回房吃獨食, 忽聽僕役來報,說太子細居叩門。
她心中訝異,忘了有顆櫻桃核還卡在齒間沒吐,“咔”一下磕著了牙, 疼得“嘶”出一聲,揉了揉臉皮後問:“做什麼來的?”
僕役不知,隻說細居是一個人,看樣子像是宮宴上喝多了,在元府門口耍起了酒瘋,怎麼也打發不走。對方畢竟身份尊貴,下人也不好動粗,又因元鈺正在臥房沐浴,隻得來請示她。
元賜嫻想了想,吐了櫻桃核,捂著嘴出去了,到門口卻見細居已沒在鬧騰,而是歪倒在了石階上一動不動,看起來像睡著了。
她腳下一滯,瞥了眼看似空蕩無人的四下,狀似驚訝地“哎”了一聲,遠遠停了步子道:“太子殿下這是怎麼了?”說罷轉頭,提高了聲問身邊拾翠,“太子可有隨從跟來?快去附近看看。”
元賜嫻說完便不再上前一步,直到附近一隊巡夜的金吾衛匆匆趕至。
拾翠向她解釋:“小娘子,婢子沒找著太子隨從,倒是碰上了幾位街使。”
她點點頭:“也好。”說罷看向這隊金吾衛的領頭人,“勞煩街使跑這一趟,我看南詔太子像是醉倒了,也不知他此番赴京住在何處,還請你們辛苦辛苦,將他送回才好。”
領頭人見狀忙向她抱拳:“縣主客氣,都是小人應盡之責。倒是小人一時疏忽,叫醉酒的太子誤入坊內,縣主不與我等計較才好。”
元賜嫻擺擺手示意不礙,遠遠抱臂瞅著他們將“昏睡”過去的細居拖走,從頭到尾未近他周身一丈,直到四下歸於寂靜,才吩咐僕役關上府門,然後轉身往裡走。
拾翠跟上她問:“小娘子,太子此舉何意?”
元賜嫻冷笑一聲:“自然是來拖我下水的。聖人雖待南詔一行不薄,但面對三個月前才舉兵入侵大周的敵國太子,又怎可能毫不設防?宮宴結束必定派了暗探尾隨他。細居察覺後,幹脆就往我這裡來,一旦我與他有所接觸,哪怕叫你攙他一把,都可能被潛藏在四周的幾名暗探視作我與他私下往來,關系密切的證據。”
所以她才老遠就止了步,又大張旗鼓地叫來聖人最信得過的親衛以示清白。
她說完陰森森地一笑:“你信不信,剛才我要是往他身邊一站,他就能不要臉皮地爬起來拽我。”
拾翠點點頭表示贊同。這個南詔太子素來恣意妄為,就說起兵一事,人家一般都得師出有名,偏偏隻他,甘冒天下之大不韪,想興戰就興戰,連個借口也不尋。
元賜嫻心裡頭煩細居,捂了下還有點酸軟的牙,正想說不打算吃那晦氣的櫻桃了,突然聽見身後再次傳來三下叩門聲。
有完沒完?她腳下一停,皺著眉往回走,示意僕役開門,理了理袖擺正準備動怒,府門移開卻見外頭杵了一臉陰沉的陸時卿,看見她,他一雙眼跟笤帚一樣,從她的臉往下掃到她的衣襟,她胸前的束帶。
“你怎麼來了?”元賜嫻被他瞧得人都熱了,奇怪地低頭看看自己的胸脯,覺得大小適中,沒什麼問題。
陸時卿一言不發,目光再次上移,落到她頸側時,抬頭看了眼黑黢黢的四面,似是嫌看不真切,便一把拽了她的手腕往元府裡邊走,一直到了亮堂的廊下才放開她,皺起眉仔細打量審視她的脖子。
元賜嫻伸手往自己頸上摸,疑道:“我脖子上有什麼?”
陸時卿兇巴巴地一把撥開她的手,示意她別擋著,待看清後,瞳孔驟然一縮。
她脖子上有什麼?有一塊可疑的紅痕!紅痕!
這一幕簡直要了陸時卿的命。他額頭青筋狂跳,切齒道:“細居對你做了什麼?”
元賜嫻差點被他嚇扭了脖子,一頭霧水道:“沒做什麼啊……”答完又問,“你怎麼知道他到過這裡?你是因為這個才來找我的?”
因徽寧帝人在深宮,未必能及時親手處置一應事物,便叫尾隨細居的暗探也跟陸時卿保持了一線聯系。方才他就是從中得到的消息。隻是他趕來時暗探已經離去,就沒來得及跟他們打照面,問清楚細居來元府的具體細節,眼下腦子裡跟放皮影戲似的,根本停不下來。
元賜嫻看他不說話,隻擺了副要殺人的表情,不免覺得被他盯住的地方又燙又痒,伸手撓了一下才訝道:“哎,好大一個蚊虻包!”
陸時卿聞言一滯,伸了脖子重新定睛細瞧,才發現這紅痕不是他想象的那回事,登時有點尷尬,收回了目光淡淡道:“對,我就是想說這個,右邊有,但左邊沒有。”
言下之意,他是因此覺得難受,才會怒氣衝衝。
元賜嫻捂著脖子喊拾翠送膏子來,一邊覺得他蠻不講理:“就為了叫你看得舒服,還得讓蚊虻咬我兩口?”
陸時卿皺皺眉,負手側過身去,姿態頗高地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自然該一口也不給咬。你是跟細居在外處了多久,才會惹上蚊虻。”
她心道他就套話吧,雖知這包多半是在庭院給咬的,卻不想解釋給這種裝模作樣的人聽,隻“嗤”了一聲,就奔著送膏子來的拾翠去,將他晾在了原地。
陸時卿霎時一噎,見她自打定下婚約,便是翅膀愈發硬,眼界愈發高,也不怕他這靠山跑了,隻好咬咬牙,拔腿跟了過去,一把奪過拾翠手中的小瓷瓶,道:“我來,你下去。”
這可是在元府,拾翠哪能聽他使喚,聞言看了元賜嫻一眼。
元賜嫻一聽陸時卿要伺候她,倒是消了點氣,示意她退下,然後揚揚下巴,歪起腦袋,將脖子伸到他眼下道:“來啊。”
他皺著個眉頭,百般不情願地擰開了瓷瓶蓋頭,真做起活來卻一如既往的細致,拿食指沾了點碧綠的藥膏,十分均勻地塗抹在了她的紅痕處,還低頭給吹了口氣。
元賜嫻給他吹得一抖,縮回脖子,酥麻之下心神微有不穩,清清嗓子,遞給他一方錦帕示意他擦手,然後道:“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陸時卿頓覺胸前好不容易愈合的傷口仿佛再度隱隱作痛,咬牙道:“細居的事,你就不給個解釋?”她想氣死他嗎?
見陸時卿終於肯落下面子,直截了當問出來,元賜嫻撇過頭偷笑了下,決定不再為難他,扭回來一本正經答:“能有什麼事?他倒在我門前,我還能上去扶他?聖人的探子就在附近,我也不傻好不好。”
陸時卿知道她不傻,隻是無法停止可怕的臆想,大老遠奔來,一則為防她中了細居的詭計,二則也是想求個安心。
他聞言“哦”了一聲,像是她說什麼,他就信什麼,也不再多問,道:“那我走了,你去歇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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